拿上一把弯弧的刀
为了砍下，他弯下了刚毅的、有力的腰
一如过往岁月
一次一次的，迎着春寒或烈日
斗笠下黢黑的脸却舒展着
一地秧苗迎风招展

它割下稻穗有如轻吻恋人
啜下茎枝，一抹苦涩的味道
这把刀多像一道明月啊
一个家的注视，便落在其上

刀于是这样回忆过往：
从冬至春，它静静躺在屋檐下
等到秋天，木柄上会长出一双厚重的手
皱纹和厚茧泛着泥土的样式

它看那人播种耕耘，插下秧苗
如祠堂前恭敬插下一根香
遵循着神话时代传下的古老箴言
又如画龙点睛般写下一点笔画
蓦然间便成了一句诗
直到黄昏枯萎，明月成熟

它看那男人的汗衫浆洗了发白
傍晚炊烟升起的时节，孩子总欢喜着寻他
并不落泪，只是常常流汗
若是偶然受伤，血便瓜熟蒂落
烫伤大地，留下一点坚定的、赤红的痕迹
催着秋天的盛大煌煌

它自制作出来从没有这样的情绪
看那农民驮着柴火把天空烧亮
米在蒸汽中又重新活着
用筷子夹起一粒米，便抓住了岁月的脉络
这是一个民族古老的、耐心的冒险
亦是一场向上天的祭奠
那祭品是不屈的生命的力量

一把刀能做什么呢
它收割着的不止稻子，还有一些人的一生
一片土地的轮回
但它换得一场黄金般的、灿烂的好梦
足够疲惫的眼睛安合
在群星璀璨的夜里
可以不必担忧，大声地笑出声来
因那些如黄金般的东西从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