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贯（外六首）
文／茅屋寒士

那个九次考进士未果的举人，骨子里是穷秀才
他要秀一秀才艺。不甘心呀！一生所学
他把四万七千零三十五粒珍珠串起来。麻溜溜
十全老人正值年富，正要秀一秀盛世肌肉
正好借举人一族的项上做药引子
穿过两亿对琵琶骨，将两亿颗圆滚滚“大珍珠”统统挂上大锁



◆哲学家


他说混沌有水、土、火、气四元素
飘着“各种器官，头，肢体，面部，躯干……成套零部件”
爱随机把他们粘连起，恨又随机把他们分离开
有的拼装成了人，有的拼装成了动物
轮回。他用草药将死去一个月的女子回生
“我是神！”

不做国王。尖叫声聚集成一团云，包裹他，簇拥他，托举他。他在飞
他落在埃特纳火山口，挥一挥手，跳了下去



◆大雪



节气。江南下小雪的几率还在筹备酝酿呢
所有的水杉举起火炬，燃烧天空的晚霞
荷花池的眼泪都烤干了
荷的残骸摆出各种生命的抽象符号，有点神秘

一只白鹭一步一步，像做着某种仪式，能听到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曲子
一个画家支起画架。逆光
我过去看画。背景是大卫·格罗斯曼的其中一片树林
白鹭不见了。阿狄丽娜已走出来，抱着陶罐



◆晨曲


想过一觉睡到自然醒 ，想过太阳晒到床被上
想过鸟鸣敲窗，想过……

人老了，或许下意识怕总有一天要长眠，所以短眠特别不踏实
临近天明，睡意浓墨大写意回龙
突然，“咪哩嘛啦”喇叭闯进来，扯掉宣纸，改画布
涂上金灿灿的黄铜色。长号、小号、圆号……

怕什么，来什么呀！又有哪一位长眠去了。阿弥陀佛！
肯定是去西天了。来接的都是“西洋乐队”，“西来意”



◆伽蓝寺


一座铸有“关帝庙”三字的铁鼎
修蚀的最高境界原来是一千张缺口
诵经的最高境界原来是一万只残蝉
刻满偃月刀的两面
放下刀，一朵云跟着落下来，化为一湾池塘
经文一个音符一个音符浮上来，一片鱼鳞

还有坐在水榭里洗耳朵的人，还没有到达最高境界
听对面那块太湖石不是石，像关公
像伽蓝菩萨


◆天路


像艺术体操带操
抑或模仿伏羲或女娲蜿蜒蛇行
在天上游

另一边
天路是竖起来的一座通天塔
一对兄弟操练的语言
不准相同。他们操练拳脚

只剩一堵残垣



◆金盆湾


风有一万条手臂，一万只手
抓起一万块雪。掷铁饼，投标枪
拄打狗棒的救了被砸倒在雪地里的光脚汉
一进茅屋就哧溜从背上下来，不见了
地上只有一只粗瓷大碗，有点泛黄
“赤脚大仙啊！”

那碗盛进饭，就会有盛不完的饭
穷人把饭分享给相邻。全村人都能吃饱了肚子

恶霸抢碗。坐上船，往碗里放了一只金元宝
取啊！取啊！连落在船上的雪也是金元宝
——船沉了

那碗是个金盆。盛着民间故事的逻辑和宗教
等待风雪的季节里，金色从湖底映射到湖面上
又从湖面映射到周边的树林中

（注：蠡湖金城湾，又名金盆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