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事（外七首）
文／茅屋寒士


一半皂色，一半黄。以右肩为界
一记大磬灌下。一半黄灿灿的金刹，一半翠滴滴的古树
一手木鱼“笃笃”，一手捻动菩提。铛与铪共鸣
大和尚起长调。可见惠山腹中的一股泉水
汩汩
擂鼓。溢满了地藏殿，接着淹没了整座寺院

厚厚的蒲团，凹陷，回原；回原，凹陷
复习双膝的故事
衣箱、装满锡箔的寿生笼、子孙包烧得好旺
一条乌龙旋上天空



◆一线天


天平山有，其他地方也有，有许多
天表示不认可、不接受

“你只是在山石缝隙中才敢昂起脖子强项的蜥蜴
就像坐井底观天的蛙
说天是圆的，是画的大饼”

许多从圆“O”天空下挤到一线“|”天空下来，举剪刀手
那其实是尾巴，摆好pose就剪掉了
上面刻着“龙门在望”



◆呪钵庵


此庵无鼓，此庵无钟
此庵有天竺高僧
嘴唇蠕动，念密语，无声

盛满水的钵。一涧三生三世桃花落
十景塘四百年莲国
整座天平山都穿上或蜡黄或褐红的袍

来此庵的人不跪蒲团，来此庵的人一回头就见到了唐白虎
斗鸭步月。赶紧过去
一棵罗汉松


◆范坟山


原来这里没有围墙。老人说
更远的时候，这里的山横着长
像锯子，像引弓待发万箭穿心。堪舆说
——煞！

有个为天下先忧后乐的葬于此
贤臣呀！大宋皇帝都是书法家，笔一挥，官家赐予你做家山
横峰立刻90°旋转，“扑通”跪倒，万笏朝天

琵琶和三弦说，那人没有埋在这里，埋在洛阳。“远是远得来……”
此处乃范家祖莹。甬道旁石人石马选择沉默，不吭声

还不见了踪影


注：范坟山，即苏州天平山，又名赐山。



◆红与黄


太阳和调色盘打翻了
摔残了，淌了一滩秋色血。有的深，有的浅

油画家一笔笔蘸着，有的跺到树叶上
有的刷在咒钵庵的外墙上

一个午后，那个油画家老了，眼睛不再莫奈
他改用国画写意法收官

提起一座石碓，刻章，舂下去做钤印、落款。做称铊
天平山脚下的枫都翘起来


◆隐身术


秀才捡起一枚枫叶
遮住自己的脸，问娘子：“看得见我吗？”
“看得见！”
他挑了好多火红火红

又红了，夕阳都不好意思绚丽
我得了一张如来掌印。转身欲开口，怔住了
那年她被螳螂埋伏过的叶子击中
从此，我洗了多少回眼睛，再也看不见她


◆黄昏


把长椅，连我一起淹没伯渎河中
另一个老头也跟着荡漾下来
我冲他颔首
他隔一个空位，落座

我们面前各浮现一圈涟漪，慢慢放大
撞到就散开来。再重启
后来，我学孤鹜出水，他也跟着
地上只流淌了一滩水迹


◆长广溪


寒风不到，树木很矜持
没有涂上深深浅浅的黄，只是开始瘦身
湖面寥廓
草族扛不住，一铊黄昏砸晕湖边一片

原来一群手持长杆镰刀外套黄褂背心的人
他们是使钩镰枪的老将。俘获一众白发白胡子，沿岸排成一行
我也蔫了，一头芦花，乖乖站在队尾
一个黄马甲过来，数了两遍，瞪着我。我看他也一头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