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花
像一匹狼,在高原乘虚而入
那些难以与之抗争的生命,逃之夭夭
从粉红到洁白,只是短暂的时光
而生命的孤独,却是长久的
春天,年年到来,而你从未失约
在石头旁,在沙砾间
在乍暖还寒的风中,像爱上高原
你傲然成群,繁衍生息
你在母亲的手中成为遮阳的草帽
也在我的手中成为懵懂却铭心的记忆
而时光不返,当我孑然于山野
内心却天空般空旷而辽远
那些花帽和记忆,早已悄无声息地
从我们生命里走失,而你从未放弃等待
像一盏灯的警示,被迫我们交出
内心的无知、贪婪和虚妄
蒲公英
我们都曾沉默,都曾逆风矗立
但终将抵不过被风吹散的命运
即使心里埋着再多的苦,也不说出口
一旦开口,必将以金色的笑容示人
你我是一个个被孤立的符号
只具有短暂的停留。沿着风
和河流的方向奔跑,你我注定
将以一种漂泊的方式表达内心的爱恋
远方过于虚幻,唯以飞翔的姿态
越过山岗,跨过河流,在辽阔里
也在低洼处,演绎一场无法停留的爱
即使被冬雪吞噬,被黑夜掩埋
一条溪流拐弯,浪花是唯一的颂词
包含生命的博大和渺小,漂泊的路上
我们终将顺从时间的安排,把自己
交给一阵又一阵的风
羊羔花
尽管秋风萧瑟,但瘦削的身子
在草地上站成一朵朵洁白的花
风止时,我们就一同找到了家
如果大地是夜空的背景,你就是
满天繁星。纵使高原的花期,昙花一现
纵使早来的飞雪,掩埋万物
但我们拥有河流一样漫长的星空
有星光,生活就多了一种可能和意义
那些被命名的花,也就有了荡气回肠的旋律
云影的轻盈,包含着雨滴的沉重
像一条河流唤醒的日子,同时具备
冰凉和温暖,也具备坚硬和柔软
将爱挂于草尖,从光阴里转身
唯遍地羊羔的咩叫
懂你烟火里的真切和温存
懂你生命里的轻,和重
珍珠梅
像举行一场仪式,翠绿的羽毛
将花蕾擦拭成碎小的羊脂玉——
细腻、润滑、洁白、光亮
荡起山野一波波柔情和蜜语
我们藏于绿荫里,像藏于白云里
当风吹落花瓣,寂静的山野
蜷缩成没有尽头烟囱,而一种怀念
像鸟鸣里缓缓升起的炊烟
星光高远,难以照见回家的路
唯珍珠梅像心中的灯,以牧歌的方式
完成一次次内心的激荡
以潺潺流水的柔美,圆一场不息的梦
时间像一把无形的刻刀,刻出山野的纹理
你我,皆为草木,从出生到死亡
只为生命刻一道痕,涂一次色
剩下的,交给流水、天空
曼陀罗
后川的荒地里和废弃的塑料大棚旁
有一片神秘的曼陀罗,正开得艳丽、圣洁
像修行者,处江湖之远
于喧嚣浮华之外,释放着内心的浪漫
但爱是奢侈的,是中毒后绝望的恨
像三十年前,我采回一株曼陀罗时
被大人严厉的训斥。幼小的心灵
刻着对妖娆之物的莫名恐惧
多年了,我一直像一株曼陀罗
在旷野,顶住黑夜和风雨
孤傲地盛开,孤傲地衰老
而这,是每个人都曾经历和正在经历的
荒野,更适合对生命坚韧的锻造
也适合人性本质毫无顾忌地释放
但她那“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
却不可预知
紫菀
秋至风凉,草木日渐枯黄
唯紫菀与天空保持相同的性格
高雅而纯净,清新而俊美,宛若星辰
撑起秋日高原的秋光和暖意
万物退场,而根须深扎大地
深扎心灵的疆域,记忆般铭于心
思念般溶于行
风起时,独舞于高岗山野
落雨时,静守于辽阔深处
一场提前抵达的雪,告别春夏和过往
一朵雪花就是一朵紫菀,在生活里相逢
也在时光里别离。最后的倔强
悬于生命之上,告慰已逝的韶华与爱
浅紫如梦,醉心于天,倾心于泥
而你我皆为草木,无贵贱贫富之分
在漫长的冬天,收藏最美的雪花
以此,打磨一份柔润的时光
裂叶独活
清明一过,你便启程,先于蒿草和鹅观
在山坡草地,在沙砾沟谷
像一把把洁白的伞,撑出高原的晴空
母亲说,伞,就是凡人的烟火
父辈把自己活成一株株裂叶独活
活成一把伞
为儿女撑起生活的希望
也为亲人遮风挡雨
从破土到枯萎,从瘦弱到强壮
历经风雨,无畏羁绊和风蚀
独活于高原之上和你我滚烫的血脉里
纵使余生短暂,而你蓝天般永恒
像一座座大山,站成心灵坚实的依靠
替草原众生,握住似水流年
蒿草
在决定重新审视蒿草之前,这陪伴了多年
早已在身体里生根发芽的生命
突然,陌生得像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植物
我试图从身体里一点点打开她们
却是艰难的,它们几乎覆盖了整个生命
和生活的版图,普通得难以言说
如芸芸众生,我们置身其间
有时会随风迷失,有时会忽略自身的存在
蒲公英般随遇而安,四海为家
但她们根系庞杂,血脉般誓死捍卫泥土
扎了根,就此扩张领地
无畏火烧,也无畏水淹
当挫折秋雨般淋湿生活,我们在
翻飞的色彩里,突然想起来,有些蒿草
是需要以命守护,有些却需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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