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小到没有多余的地方
栽植一棵迎春花或者一簇洋芋
没有多余空间堆放废品
甚至一句废话,也无处安放
母亲去世后,父亲从乡下来到小城
与我同住。我去上班,就剩父亲独自一人
周围拥挤嘈杂,也没有认识的人
父亲就一人发呆,看天气变化
实在没看的了,就坐在屋檐下打盹
天晴时,巴掌大的檐影罩着父亲
天阴时,无边的空寂吞噬父亲
父亲不会操作电视遥控,偶尔能打开一次
但没看几分钟就要充会员,父亲彻底放弃
父亲不会使用智能手机,始终没有被手机控制
没有成为手机的奴隶
实在无事可做,就在小院里踱步
狭小的空间,被脚步声填满
仿佛,只有不停地走动
才能活得真切,只有脚步
才能丈量一生的长度和面积
路灯
夜雨冰凉。卓洛路上仍有行走的脚步声
灯光下,湿漉漉地路像被谁扫过,洗过
剩下一条发光的影子
我推开门,小院一片寂静
父亲没有开灯,坐在屋檐下一动不动
路灯透过来的一缕光,落在他身上
父亲总是为深夜归来的儿女
守着家,像巷口的路灯
让黑夜变得明亮,让冬天变得温暖
小树林
这是卓洛路唯一的一片绿荫
其他的,早在拆迁时被机器连根拔起
带到什么地方,我未曾知晓
这是父亲进城后发现的新“家”
既能望见河对岸,还能纳凉的另一个小院
它包容了蚁穴、鸟粪、碎石杂草
也包容了父亲孤独的身影和暮年的光阴
在树荫里,父亲一呆就是一整天
像一截被时光掏空的树桩
将自己和盘托出
——原载《四川诗人》202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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