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个早晨我醒来
梦里的桐君山在细雨中，云烟缭绕
遥远的事物过去了
梧桐树下的故事依旧被一遍遍叙说

八楼之下，恍若深涧。微小的人们
深陷其中。他们匍匐着前行，
像觅食的蚂蚁。绕过横亘在路上的
稻草、水滩和飞来的沙石，从不停歇

这世间万物，没有一样不值得被赞美
被吟咏，被我一次次提起又忘记

而此刻，我的同伴
正从睡梦中醒来，她
伸展着双臂，影子
落在墙上。一只飞翔的
鸟，短暂停歇在方舟之上
是异乡，也是故乡

多年以后，我会这样写到:在桐庐
美好的时刻总是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到来
春日微雨，滋润着世间万物
也让我们变得柔软而日渐饱满

二、

逼仄的山路
湿滑且混杂着苔藓的青绿
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路边一截被削去了顶的树桩
已经有了腐败的气息。活着、老去
大抵如此

终于抵达。悬崖之下
是滔滔江水。是无尽的空
是一个垂钓人一生的坚守
风从林中来，我放下钓竿
等另一阵风，带来我前世的消息
和后世的传奇


三、

两岸的灯光点亮
富春江，在夜里失去黑夜。高楼上的
霓虹扑朔迷离，一定有些什么
被遮盖、被吞噬而成为
不可言说的一部分

此刻群山隐逸，半卷残图
落在江里，半卷
在烈火中成为永久的隐秘
只在片刻间，游船已经驶过三桥
我在船上，长袍弄水。那人已在岸上
踏歌而去

四、

其实，我们从未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