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四月的时节,大河会从九曲黄河孕育涤荡的歌声,穿越滩涂、荆棘、丛林也流经阿妈的心上。看,你看,河风吹化了石头的山,吹走了山上的泥。一阵阵风沙,覆盖亲人们褶皱的皮肤。大河边的风徘徊于峡谷间,驻足、停留,盘旋的山鹰栖息于遒劲的崖柏之上。听,听他的歌声,从未如此动听。听,听阿孜的诵经声,心境逐渐趋于平静。
每当你紧握我的双手,确定光线就在前方。每一次紧靠你的额头,烈焰就从心底燃起。亲爱的,我们回家吧,回到最初的地方,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有人在夜晚为你歌唱,歌声渺茫,缥缈在那逶迤群山、流水曲觞之地。河流是雪山融水,其势恢弘,穿城而过,绕过马尔康巨大的蜿蜒。润泽脚木足,粉色荞麦花海荡漾。生长青稞麦穗的地方,也生长悠扬牧曲。听,你听,跫音在巴郎藏寨寺院久久回响。
傍晚,雾霭、流岚起伏于松岗山脉。空气氤氲,弥漫木姜子醇厚浓郁的木质辛香。焚香、梵唱、吟颂、冥想,静修者在深秋反复练习普拉提。落地窗外,青石板的街道雨雾弥漫,时光在流淌。
夜幕降临的时候,高山的月亮下坡了,一场盛大的演唱会蓄势待发。夜更深一些了,这样的时候,虫子会在山间演奏,山风携街灯撩拨弦音,悠悠回荡,此起彼伏。爱上这座江河边的城,每一条河流都有自己的方向,流向星辉斑驳的尽头。旧木屋内的煤油灯,摩梭河畔的街灯,大厅的水晶灯,霓虹璀璨,山野格外寂寥。走,继续走,这里还不是终点。
看,你看,天路28拐,拐出浮沉云海,也拐出万千的气象。白塔、经幡、洁白哈达、锅庄、踢踏、弦子,激越的鼓点、炸裂的野莓果、忍冬的果实耀眼。牛铃声,“叮铛、叮铛”声声自天边汇入耳畔。牦牛群背负牧人的使命,走过茶马古道寂静的辽阔。听,听青稞麦穗灌浆时,穿透时光的声音。煨桑的时候,海螺声透过云层,飘过一村一寨,越过草原,翻过马尔康的高岗。
你银铃般的笑声,也会跌入我的梦境吗?
锅庄屋与咂酒
三脚锅庄旁,煤油灯下,阿妈手捏针线,被岁月淘洗过的银手镯,在梦里银光闪闪。山鹰长啸,口哨声声,岁月穿梭。青山、大河绿了又泛黄、金黄的岁月金色的梦,金色的梦里生长绿色的春天。
开阔地带,青绿色的草海波涛起伏,风马旗悠游回荡。卓玛将念珠缠绕心间,月光碎了一地。这样的时候,总有些什么从心底缓缓升起。阿玛拉高举青稞酒,向着高空,朝着冈仁波齐,咂酒绵厚。沾酒,敬天地,敬游子。
晚秋与归途
晚秋,松针串起沉重露珠,野牦牛走过滩涂、木栅栏。在夜色与黎明交替的草场喂养牛犊,蓝色天幕浓郁的辽阔中只剩下舔舐食盐的沙沙声,几粒星子在高处忽明忽暗。石屋外玉米秸秆光洁,聚合草紫色的花朵铺成天边的岁月。香蒲草的清香从溪流顺延而下,芍药开满山谷,草木葳蕤。“布谷、布谷”,布谷鸟迎风高歌,唤醒了林间的杜鹃花、香雪兰,惊艳山中岁月。红雪茶高悬于苍老的松木林之上,生命俨然趋向苍茫,辽远。这寂静的、沉默的咏叹调!
麦穗饱满,饲养云间的牦牛群,青绿扑向更为广阔的若尔盖。羊群穿越大草原,也穿越牧人经年的晨昏,移动的羊群是漂浮的云团。黑帐篷内,篝火摇曳,通天亮的照亮牧场人生。
晨曦,放牧的汉子,扎起腰带,哨声从黑帐篷间窜出,牲畜群四散。策马驰骋,马背腾飞的皮鞭绘制出绚丽西北。
在这里,冬天是被锤出来的。连枷锤出蹦跳的豌豆粒,锤出元根籽儿,也锤出青稞麦子。老式手摇大炮爆出玉米花花,炭火子烧出高山洋芋,青稞玉米地里酿出红红的高原红。草原的日子不紧不慢,西北的雪花透着光,纷纷落在结冰的河床。阿妈的目光里烙印洁白的焰火,滚烫的河山,火热的岁月。端坐时光的门槛,缝补羊皮袄,岁月温暖。
牧人的鞭子划出腾飞的雄鹰,总有一些光线,敲击心灵。梨花雪白,攥紧手中,浓郁花香盛开出辽阔马尔康。在这里,时间是一匹野马,石墙垒起的碉楼,风雪中挺立。海螺声悠长,汇入朝圣者心底。飞鸟从天空滑翔而过,留下美丽的羽毛,途径你未曾涉足的境地。峭壁之上,鹰隼停驻,崖柏,盘虬卧龙。峡谷的风声是时光之翼,一些鹰起飞。
砂砾是天上星,河流的世界,也是星星的世界,光斑闪耀。鱼群唤醒河床,倏忽,潜入深潭。青烟隐没于群山,炊烟穿越寨子,跨过质地优良的石木藏房门坎,飞向更为遥远的世界。
银色山泉沁凉马蹄叶包裹的牦牛酥油。黄连树荫下一群回家的蚂蚁,脚踩通往梦想的路,青苔湿滑,路途遥远。归巢的群鸟盘旋在树梢,带着晚霞的最后一缕光芒,榨浆草入眠。寨子里,杉树间晨光抖落,松鼠伸懒腰打哈欠,五彩雉鸡眉清目秀;灌木丛间水鸟眼皮稀松,晨风吹拂斑鸠新长的绒毛,用雨露擦拭羽毛,流光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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