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乖孩子
每淘气一次，母亲就会用鬼故事吓唬我一次
她说，苇坑里有面黄肌瘦的饿死鬼
专吃偷偷下水小男孩的脚丫子
她说，树林里有长舌拖地的吊死鬼
专吃不听话小男孩的耳根子
她说，黑夜里有牛头鬼马面鬼
他们四处游逛，拿着锁链扛着大刀
专门捉拿不孝顺父母的坏小子

她说，世界上有阳间也有阴间
阳间里住着活生生的人
阴间里住着青面獠牙的鬼
她说，鬼从来不去招惹好孩子
好孩子一辈子看不见鬼遇不到鬼
母亲的鬼故事像是一阵风
在我耳旁刮过来又刮过去
调皮的时候，我在坑里河里扎猛子
贪玩的时候，一天到晚抓不着我的影子
母亲的鬼故事并没有吓住我
在她眼里，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淘气鬼

母亲讲过很多鬼故事，她自己似乎从来不怕鬼
直到一个北风凛冽的寒夜到来——
那一夜，我躺在昏暗的柴油灯下高烧不退
那一夜，我吃完安乃近额头上敷着冷毛巾
那一夜，癔症的我手舞足蹈胡言乱语
我指着房梁和屋椽神神秘秘地告诉母亲——
妈妈妈妈你看上面，有几个小鬼在打架呢
母亲吓得丢魂似的，背着我连夜赶往公社卫生院
从那以后，她变得一天天越来越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