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诗人
赵丽宏,诗人,散文家。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上海文学》杂志社名誉社长、《上海诗人》主编。著有散文集、诗集、小说和报告文学集等各种专著百余部,数十次在国内外获各种文学奖。2013年获塞尔维亚斯梅德雷沃金钥匙国际诗歌奖。2014年获上海市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2019年获罗马尼亚“米哈伊·爱明内斯库国际诗歌奖”,被选为法国科学、艺术人文学院院士。作品被翻译成英、法、西班牙、意大利、日、韩、阿拉伯、波斯等十余种文字在海外发表出版。
火光·海涛·流浪的心(五首)
遇见拜伦和叶芝
题记:2011年2月15日,访问爱尔兰科克市,在诗人托马斯·麦卡锡家做客。
主人的脸上泛起神秘的微笑:
“今天,我请来了叶芝。”
他拿起两段银色的树枝
它们来自遥远的叶芝庄园
叶芝在一百年前种下的树木
化作壁炉中金黄色火焰
火舌舔着那两段树枝
跳起飘忽优雅的舞蹈
我听见诗人在火光里吟哦:
我所学到的所有言语
我所写出的所有诗行
必然要展翅,不倦地飞行
决不会在飞行中停一停
一直飞到你悲伤的心所在的地方
在夜色中向着你歌唱
远方,河水正在流淌
乌云密布,或是灿烂星光
静一静,静一静,战栗的心
……
在炉火的暖光里
主人从书架上挑出一本诗集
古老的精装
闪烁着十八世纪的光泽
这是拜伦诗集的原版
诗人的签名
在金色的扉页上留下一道闪电
凝固了时光神秘的屐痕
窗外,星光闪耀的利河穿城而过
拜伦深情的朗诵
在汹涌的夜涛中萦回:
我愿做无忧无虑的小孩
仍然居住在高原的洞穴
或是在微醺的旷野里徘徊
或是在暗蓝的波涛上腾跃
我眷念坡道崎岖的山地
我向往惊涛扑打的礁石
……
我们在温暖的客厅里聊天
陌生的语言
交织成心心相印的诗意图案
拜伦和叶芝就坐在壁炉边
火光映红了他们曾经苍白的脸
所有的瞳仁
都跳动着活泼的火苗
此刻,阴阳无界
绝妙的黑暗和光明
在沉静的火光里汇合
……
写于2023年4月29日
在聂鲁达故居吟诗
题记:2018年7月24日,智利聂鲁达基金会在聂鲁达黑岛故居为我举办诗歌朗诵会。本人用汉语朗读原作,智利诗人用西班牙语诵读译作。这是聂鲁达故居第一次为中国诗人举办朗诵会。
海涛就这样日复一日
在书房的窗外永不停息地轰鸣
聂鲁达留在海滩上的脚印
早已被去而复返的潮汐抚平
……
我在诗人的故居吟诗
汉语的韵律
如自由触键的手指
抚摸着每一件如琴的器物
海螺,船模,玩偶,酒瓶
历尽风涛的船头雕塑
裸露着身体的美女胸像
是迷途的海洋化身
汉语的词汇
撞击着房梁上
一个个诗人的名字
那些用刀刻勒出的字母
是昔日主人对朋友的思念
至今依然铿锵有声
绵延不绝
……
丛林般起伏的书架上
全世界的文字如溪流汇集
聚合成浩浩荡荡的江海
交织成轰轰烈烈的交响乐
而难得来访的汉语
如一缕古琴的清韵
被江海的涛声烘托着
在自由无羁的海风中飘旋
也许,我的汉语
在黑岛主人耳中并不陌生
厅堂里中文余韵未落
西班牙语便风风火火赶来
如呼啸的海风穿越大洋
瞬间便在厅堂回旋
和我的汉语会合
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
在诗的厅堂里奇妙邂逅
碰撞、缠绕、呼唤、应答
融合成亲切温暖的和声
……
来吧,让我们一起用缪斯的魔术
把沉默的石头变成响铃
把荒凉的野漠变成花园
让枯萎的草叶上结出蓓蕾
让静默的海面泛起雪花般的排浪
让海鸥和山雀比翼放歌
让大海深处的鱼儿高高飞上天空
让门外的日夜不息的海涛
成为永无尽头的诗之余韵
……
写于2023年5月2日
在海明威故居远眺大海
题记:2018年2月5日下午,在哈瓦那,与阿来、麦家、徐则臣一起访问海明威故居。《老人与海》就在这里诞生……
海是那么近,又是那么遥远
听不见海涛的轰鸣
也看不见海鸥的翅膀掠过天空
只有那只曾经和风浪搏斗过的游艇
被搁在花园深处的大棚里
游艇边上有四个小小的墓穴
墓碑上分别刻着四个名字
BLAK。NEGRITA。LINDA。NERON
不是情人的名字,是猫
四只曾经先后陪伴的猫
被他亲手埋葬在花园里
……
望远镜在书架上
墨镜在窗台边
斗篷在墙上
草帽在椅子背后
放大镜在书桌上
墨水瓶里墨水还没有干涸
雪茄的浓郁的烟缕
凝固在斑驳陆离的镜面上
海洋的秘密
躲在一排排书架中
看不清名字的书脊密密麻麻排列着
书页中,隐藏着海洋的钥匙
只有书房的主人才能开启
房间的四壁
到处能遇见生灵的注视
公牛、羚羊、麋鹿
还有巨大的海星
每个角落
都能发现生灵的身影
犀牛,大象,飞鸟
还有形形色色的海螺和贝壳
一头雄狮,俯卧在书桌
默默龇出尖锐的牙齿
浩瀚的大自然
在这里被静悄悄凝缩
……
登上高高的瞭望台
望不见天边的海岸线
此时的世界
仿佛正在静默
海明威也曾在这里思念过大海
沉默时感受到的喧哗
才是天地间最悠久的声音
静默中听见了轻轻的吟哦:
他依旧脸朝下躺着
孩子坐在他身边,守着他
老人正梦见狮子*
……
*海明威小说《老人与海》结尾的两句。
2023年5月7日
沉静
——给法国诗人于格斯·拉布吕斯先生复信中附诗
尖叫声过后
我看到一片沉静
就像地平线接纳了夕阳
世界逐渐趋暗
墨色的夜空中
出现了晶莹的星星
那是黑暗中睁开的眼睛
凝视这无声大地
曾经喧嚣混沌的世界
在沉静中
愈合了数不清的裂痕
平复了无处不在的伤痛
混乱的思绪和飞扬的碎片
苦痛、欢悦、困顿、迷乱
在幽邃的夜色中静静聚合
沉积汇集成一条晶莹的清溪
无声无息向远方奔流
告别了喧嚣混沌
从小小的沉寂
流向浩瀚无际的宁静
夜色会消散
天空会重返光明
那时,旭日会是新的旭日
世界会是新的世界
即便尖叫声重新响起
叫声中,会隐藏
不再消退的沉静
就像埋藏在砂砾中的钻石
2022年6月12日
流浪的心
题记:2016年夏日,俄罗斯钢琴家安德烈·皮萨耶夫访华,与朗诵家曹雷女士联袂,献演“一夜肖邦”,演奏14首肖邦钢琴曲。应曹雷之约,写此诗,作为音乐会开场序诗。
一颗沉静忧伤的心
跳动在黑白琴键上
我看见它们化成晶莹的花瓣
从手指和琴弦中
绽放,飘舞,飞扬
飞向亲爱的故乡
飞向辽阔的世界
飞向那些向着他开放的心灵
他的心在自由自在地飞
音乐的翅膀拍击着风和云
这是天地间最优美的心声
满天繁星随之溅落
照亮了夜色迷蒙的原野山林
我听见冰山豁然开裂
冰雪的碎裂声在阳光下萦回
我看见鲜花竞相开放
春天的每一种颜色
都在传达他深挚的柔情
他的心在自由自在地飞
琴声曼妙化作水滴晶莹
时而轻柔似细雨绵绵
时而磅礴如大雨倾盆
雨丝是数不清的琴弦
在天地间尽情颤动
琴声中我听见万水喧哗
涓涓溪涧流进江河
浩浩江河汇入大海
大海,在音乐的急流中共鸣
是的,他有一颗诗人的心
一颗浪漫的心
一颗流浪的心
一颗永远思念着祖国的心
谁说这世界上没有他的归宿
在他的心声里
每一段旋律,每一次脉动
都是一次叶落归根
塞纳河的波光中
回荡着维斯瓦河幽远的涛声
香榭丽舍的树影里
涌动着华沙城无边无际的绿荫
他在他的夜曲里遥望波兰的明月
在他的圆舞曲中和故乡的村姑共舞
在他的玛祖卡中幽会梦中的精灵
他的心化成了深挚的琴声
每一个音符都是灵魂的化身
他的爱,他的恨
他的欢乐,他的忧伤
他的甜蜜,他的苦痛
他的至死不绝的思念
他的永不停止的追寻
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期盼
都隐藏在他优美深沉的心跳里
即便是绝望
也会化成
在黑暗中歌唱的夜莺
他的心声唤醒了沉睡者
也沉醉了无数倾听者的心灵
茫茫人海中
那些渴望自由,渴望爱的灵魂
追随着他高贵优雅的心跳
在寒夜里遇到篝火
在黑暗中看见光明
在漫长孤独的旅途中
听见亲爱的人在深情呼唤
故乡的炊烟正在远方袅袅飞升
一颗永不坠落的心
跳动在黑白琴键上
他的心在自由自在地飞
音乐的翅膀拍击着风和云
让我们一起静静地聆听
静静地聆听……
“头条诗人”总第829期,内容选自《诗林》2023年第4期
诗歌是我的心灵史——吟余答问
赵丽宏
问:很多人认为,诗歌是年轻人的事情,您从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写诗,写了50多年,还在继续写,近年连续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新作诗集《疼痛》和《变形》,为什么您的诗歌创作能保持这么久的生命力?你如何理解诗人的成熟?
赵: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诗人的成熟。真正的诗人也许一生都纯真如孩童,不知成熟为何物。我最初的诗作,是写在“插队落户”的岁月中,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那些在飘摇昏暗的油灯下写的诗行,现在读,还能带我进入当时的情境,油灯下身影孤独,窗外寒风呼啸,心中却有诗意荡漾,有梦想之翼拍动。可以说,诗歌不仅丰富了我的生活,也改变了我的人生。诗歌之于我,恰如那盏在黑暗中燃烧着的小油灯,伴我度过长夜,为我驱散孤独。人人心中都会有一盏灯,尽管人世间的风向来去不定,时起时伏,只要你心里还存着爱,存着对未来的希冀,这灯就不会熄灭。和诗歌结缘,是我的幸运。我写诗的数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这并非说明我对诗歌的热爱在消退。诗是激情的产物,诗的激情确实更多和青春相连,所以诗人的特征常常是年轻。然而这种年轻应该是精神的,而非生理的。只要精神不老,诗心便不会衰亡。
问:《火光——冬夜的断想》是青春年少的你在崇明岛的黑夜里写下的第一首诗吗?在这首诗中,感觉是用诗歌的光亮驱散黑暗和迷茫。写诗四十多年,你对诗歌形式和技巧的把握一定有了变化和发展,能否谈谈这些变化和发展?
赵:《火光》是我到崇明岛插队初期在日记本上写的一首诗,不是第一首,那时还写了不少别的诗,如《哑巴》《梦境》《友谊》等。那时写诗,不是为了发表,是一种心情的表达,一种情绪的宣泄,“用诗歌的光亮驱散黑暗和迷茫”,是评论家的说法,那时心里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念头,只是觉得在油灯下用分行的文字书写自己的心情,描绘当时的生存状态,赞美大自然,是一种愉悦,有时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文字幻境中,甚至会忘记肉体的疲惫。那时写诗,确实是一种在孤独困顿中的自慰和自救,是一个落水绝望的人在波涛和旋涡中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从最初在日记本上写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可以说,诗歌陪伴了我的青春,陪伴了我的人生。对诗歌艺术的追求,对我来说也是一辈子的追求吧。这四五十年中,诗其实一直在求新求变,从形式、题材,到对诗意的寻找和思考,对意象的发现和处理,对文字修辞的提炼,这是一个漫长曲折的过程,三言两语无法说清。但我认为诗歌应该是有灵魂的,这灵魂,取决于写作者真诚的态度、坦荡的胸襟、自由的思想、浪漫不羁的想象,缺乏这些,形式再新奇绚烂,也不会有力量,不会有感染力和生命力。就像一具僵尸,即便身披华袍,总归了无生趣,没有生命。
问:2013年10月你获得塞尔维亚斯梅德雷沃金钥匙国际诗歌奖,给世界诗坛留下中国当代诗人的形象。一年一度的塞尔维亚诗歌最高奖在世界范围内遴选诗人有什么样的要求?你的哪一本诗集被翻译成了塞尔维亚文?你的诗歌最打动评委的是什么?
赵:斯梅德雷沃金钥匙国际诗歌奖是塞尔维亚最高规格的诗歌奖,起始于1970年,每年从全世界范围内评选出一位有影响的诗人颁授此奖,是欧洲著名的国际诗歌奖。能获得这个奖项,当然有一个前提,获奖者的诗歌在塞尔维亚有翻译介绍,否则不可能进入评委视野。获奖其实也是运气吧,你的诗被翻译了,被评奖者关注并器重了,一顶桂冠突然就从天而降。文学评奖总是挂一漏万的事情,有多少优秀的作家一生和奖无缘,这并不影响读者对他们的喜爱。这个诗歌奖的获奖者大多是欧美诗人,除我之外,还有两位亚洲诗人曾获得此奖;1992年,中国诗人邹荻帆获奖;2010年,日本女诗人白石嘉寿子获奖。2013年的金钥匙诗歌奖颁奖典礼上,塞尔维亚作家协会主席安德里奇宣读了很长的颁奖词,其中有这样的话:“赵丽宏的诗歌让我们想起诗歌的自由本质,它是令一切梦想和爱得以成真的必要条件。”他还当场吟诵了我年轻时代的诗歌《梦境》。我的诗集《天上的船》的塞尔维亚语译者德拉格耶洛维奇是著名塞语诗人,他在颁奖会上介绍了我的诗歌,他在致辞中这样说:“赵丽宏是一位自我反思型的诗人,他的诗歌继承了中国古典诗歌最宝贵的艺术价值,同时又兼容了时代的敏感话题。从他的这本诗集中,读者能够很直接地感受到赵丽宏的个人经历和生活的时代,了解他的生活,他的为人。”“中国的诗歌传统和他们的文化一样悠久而丰富,往往在平淡中见真知,在不经意间透出新意。人类几千年的诗歌体验已经证实:简练的语言,丰富的想象,深远的寓意是诗歌的理想境界,永远不会过时。赵丽宏诗集《天上的船》再一次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
问:你2016年出版的诗集《疼痛》,从内容到形式,都给读者以鲜明的视觉体验和心理冲击:一种现代性和先锋性油然而生。你为什么会在人生的这个阶段集中书写疼痛?是经历了人生坎坷后,对疼痛有了切身体验和深刻认识?还是你的诗学观念发生了重要转变,或者时代的变幻、现实的生活对你写作产生了影响?这是一次主动选择的重要改变吗?是什么促使了这次重要的转变?
赵:《疼痛》出版后,有评论家和同行认为这是我的变法之作,和我年轻时代的诗风有很大改变。一位评论家说我“以一个完全陌生的诗人形象重新站立在读者面前”,说得有些夸张,但确实是很多读者的看法。其实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写诗时改变了原来的一些习惯。年轻时写诗追求构思的奇特、形式的完整、语言的精美,诗作吟咏的对象大多为我观察到的外在天地。我写我对世界对人生的实在的感受,每写一首诗,都要力求清晰地表达一种观点,完成一个构思。而这几年写的诗,更多是对人生的一种反思,也是对我精神世界的一种梳理。经历了大半个世纪动荡复杂的时事,来路曲折,并非一目了然。这本诗集中的作品,不求讲明白什么道理,只是通过各种意象片断地袒示自己的心路历程,也许不是明晰的表达,但是对内心世界的真实开掘,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如果说,年轻时写诗是对外开放,现在的诗更多的是向内,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灵魂所在。每一首诗的孕育和诞生,都有不一样的过程,有灵光乍现瞬间完成,也有煎熬数年几经打磨。一首诗的完成,也许源于一个词汇、一句话、一个念头,也许源于一个表情、一个事件、一场梦。但是一定还有更深远幽邃的源头,那就是自己人生和精神成长的经历。
问:《疼痛》中有好几首诗写到了梦境。据说您有几首诗完全是梦中出现的。诗和梦,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赵:《疼痛》中确实有多首诗写到梦,展现了梦境。我是一个多梦的人,从小就喜欢做梦,常常有非常奇特的梦境。有时候现实的生活会在梦境中以异常的方式延续,有时候会在梦中走进天方夜谭般的奇境。梦境醒来一般就会模糊、会忘记,但如果一醒来就赶紧写几个字记下来,梦境便会围绕着这几个字留存在记忆中。有时写作思路不畅,睡梦中会继续构想。譬如《重叠》这首诗,就是梦中所得,混沌的梦境中,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一句一句在我耳畔吟诵萦回,吟毕梦醒,我用笔记下了还能记起的这些诗句。逝去的亲人,有时会走进我的梦境,《访问梦境的故人》,便是写梦境中遇见故人,有我对生和死的思索。《迷路》也是写一场梦,是写在梦中遇到去世多年的父亲,整首诗是对一场奇异梦境的回顾,梦中有梦,梦醒之后,依然在梦中,当然,所有一切,都围绕着对父亲的思念。梦入诗境,当然是几个偶然的特例,可遇不可求。写诗不能靠做梦,但是诗的灵感如果在梦中降临,那也无法拒绝。
问:你以散文和诗歌、小说三种形式,画出你的文学坐标,有评论家指出,赵丽宏的散文是站在他的诗歌的肩膀上的,他的散文和诗,是互相生发、互为补充的。你如何看你的诗歌创作和你的散文创作的关系?你的诗歌创作对散文写作有着怎样的影响?
赵:我的诗歌和散文确实互相生发,互为补充。诗歌是我的心灵史,是我的心路历程和精神履历;散文是我的生命史,是我的人生经历和对世界的观察和思考的表达。这两者,有时候交织在一起,诗中有散文,散文中有诗,所以还有散文诗。有评论家专门评述过我散文中的诗意,这样的评论,大概也反映了我写作的一种习以为常的状态吧。写散文,犹如和朋友交谈;写诗,是和自己的心灵交谈,而且常常是扪心自问。
问:互联网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影响,也对当代诗歌的传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网络加速了诗歌“草根性”的发展,大量草根诗人的诞生,就是诗歌大众化的一种注解。你读过草根诗人的作品吗?如何评价草根诗人的诗歌创作?
赵:我不太认同“草根诗人”的说法。有些人挣扎在生活底层却依然在寻找诗意、追求文学的理想,并把他们的追寻诉诸文字,其中有一些有才华的作者,写出了让很多人感动共鸣的诗歌。将这些人称为“草根诗人”时,发明这种称谓的人是居高临下的。为什么要俯瞰他们?你俯瞰他们就可以自称为“鲜花诗人”或者“大树诗人”了吗?很荒唐。如果让“草根诗人”这个名字存在,我认为它可以涵盖所有写诗的人。在浩瀚自然中,我们人人都是一棵小草。当然,草和草是不同的,有自生自灭的野草,有生长期很短的杂草,也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命草,也有珍奇仙草如虫草灵芝。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写作者,如果真有才华,超群出众,不是没有成为虫草灵芝的可能。套用《史记》中陈胜的名言:“诗人才子宁有种乎?”纯文学意义的诗歌创作,一定是小众的写作,任何时代都是如此,即便是盛唐,留名青史的诗人也只能是写诗者中很少一部分人。诗歌读者和作者因互联网的繁衍而壮大,这对诗歌创作当然是好事,关注参与者多,对诗的挑剔和要求也会随之增多增高,诗歌审美的眼光也会愈加丰富犀利。那些真正的好诗一定能遇到真正的知音。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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