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渠宝笈（外七首）
文／茅屋寒士

文人洁癖，还是吝啬？
倪云林“一抹孤山、一枝枯树”
款也不落
留下那么多的空，那么多的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过了三百年，弘历惦记着
皇恩浩荡
“啪啪”盖满印章


◆第八个是铜像


一杯朗斯克大白熊精酿
一根卢布肠
上头。老头头重了，眼皮也重了

哪里来的布票、豆腐票、肉票、糖票……一个个望着我
父亲也在里面，他开口说话了：

“进口的香烟不用票，还便宜，几分钱”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香烟缭绕。“快把前缀的‘香’字扔掉”
霍查同志自己不抽，160万兄弟也不抽



◆天窗


我躺在小树林的吊床上
小船晃呀晃呀
天空被绿叶淹没了
风唱歌
掀起波涛
跳出几盏骑着企鹅冲浪的星灯
它们是太阳失散的孩子。呐喊着
寻找故乡，往家赶

借我一把斧子，开一扇牖
接它们父子过来


◆假日南下塘


古运河边的老街
比河瘦
天空也瘦，瘦成一线天
哪里涌来这么多的云呀！熙熙攘攘
天快撑爆了，街也快撑爆了

云过后，天空没有胖起来
老街也没有胖起来
铺砌在路上的石板条，被踩得更薄、更瘦了



◆劳动节


夕阳把几个老头铸在小游园一角的亭子里
他们捧着萨克斯

我想听《梅花三弄》，或者《阳光三叠》
他们说，没有

萨管里倒出来的是《卡萨布兰卡》
跟着淌出来的是《回家》

我手机查一下，原来“劳动”这词
是外来的，节也是洋节

我转身离开，找吹笛、吹箫的去



◆趵突泉


“施主从哪里来？”
“师傅，我从大明湖来”
“施主你随我手指看那里——”
“云雾缭绕，像一只大的蒸屉”
“这就是泉池。施主你再往里面看”
“好像有三只热气腾腾的小包子”
“施主饿了，这就是三个泉眼呀！”

我定睛看看，果然
回头，那个僧人已经走了


◆寻物启事


一早张贴在东城门口。城楼上
那个人慷慨激昂。他背着旭日
如戏台上将帅扎的硬靠
城脚下围了密密麻麻的人

傍晚的时候，那人又站在西城楼上
身后背着夕阳，如戏台上将帅扎的硬靠
城脚下人声鼎沸，他们高举手臂呼喊着

一艘旱船，载着一队盔头单翎
犁开霞波，浩浩荡荡杀出城外

我的额头猛地磕了下桌子，电脑荧幕亮了
壁纸上画着刚出炉的金黄大烧饼，如戏台上将帅扎的硬靠
——原来午间打了个盹


◆反刍


茶馆来的两个老人都属牛
脑瓜上套着半面球型反光镜

“以前吃的苦呦——籼米，一粒粒与石子比硬，还不够吃”
“那时候河水可以喝，里面的鱼、螺丝多得像天上的星星”
“没肉吃呀！谁家烧肉，垂涎淹没好几里”

我从一面镜中看到
一头牛耷拉着牛头被牵着往牛棚走去
我从第二面镜中看到
一头牛昂起牛头被鞭子赶着往山沟、田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