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死去，她依然没有一根白发，
头发，是她与世界对抗的利器，
她以为，头发不白，死亡就不会到来。
她经常洗完头后在太阳底下晒干它们，
骄傲地讲述她年轻时，头发带来的荣耀，
讲头发贩子如何垂涎她的一头秀发，
讲十里八乡，她的头发远近闻名无人能及，
讲她的头发与她的爱情……
她未曾说出口的，还有她的隐衷，
不成器的儿子，不幸福的女儿，
农田里无穷无尽的活计，
叽叽喳喳、嗷嗷待哺的鸡群，
以及那一只总是忘记回家路的灰鸭……
让她不敢白头，
也不敢思考生命的长度。
她忌讳死亡，惧怕死亡，
但死亡要来，不需要经过谁的允许，
那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她突然倒在烟火沸腾的灶台，
她被匆匆带离这个世界，依然满头青丝。
她带着不甘死去，她带着遗憾死去，
她带着迷惘死去，她带着秘密死去。
可惜啊，那么好的头发，
都在大寒那一天，在绵绵的哭声中，
在羽化阁，尽数化为灰烬，
化作满天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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