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的日历终于等来阳光喂养,绿坪旁翻晒成堆的旧日
冬天太潮岁月却很轻,过去的几十年,分量
不过一件绸衣,恍如黑恍如白的暗花恍如人间
照不见光的地方驱逐光也驱逐了伪装
驱逐了假想敌,美好都被光的暗影遮蔽
独自面对一件夜色打底的手工绸衣,经久不变的‘质押’
道出了信守的念想,盘扣瞧我的目光不太像惊喜交集
它让我怀疑我人生的编程早被打上伶仃的死结
有一种爱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失宠太久
憧憬过爱,也嫉妒过别人年愈花甲还拥享父爱母爱
兄弟姐妹共打一桌牌或共打一场官司
一切美好的混沌的丑陋的,即便凄清的寒冬,也不会一人踯躅
跟着亲人一起淌水,一起厌倦,一起承受扼腕之惜
有时跟开始耍赖的父亲摔棋子,在老母亲饭桌旁摔电话机
没人计较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口无遮拦,舌头像吞了刀片的锋利
而我想跟亲人倒倒一肚子苦水,就算病隙杂咏的倾吐
所有能想到的词语空泛苍白,即使能表达十几页
积攒的娇嗔与怀念,署名的碑石架住我用山火烤我驱离我
那相框里的爹妈永远微笑或者沉吟,不让我朝山头走得太近
他们同时望向孑然行走的身影,却谁也不肯给予我只言片语
一件精致的绸衣,又一次将母亲生平揽在胸前
轻轻一摸阳光下的针脚,一根杭丝死死攀住一根手指
心的镜湖蓦地响起弦索之音,多少旧岁的片段涨起
我登录了母亲的页面,毫无疑问——在北郊老宅里
老妇人将绸布搭在她身上照镜子,民国年间遗留的
一缕丝线穿透针孔的时光,黑色的锻面刀起刀落
裁出母亲暖暖的笑意,暗花不暗,每一朵像极了抒情的桃李
我习惯了坚持毫无意义的坚持,哪怕睹物思人被说成荒谬
一笑而过,这世界博取眼球的愉悦已经过于庞杂
我就识趣点,占据私人空间安放自己渺小的念想
没有想过预后,是好是坏,或者什么都不是
没有想过放弃,除非生命草草打上休止符 。我还想
从收藏家手里赎回离家出走20年的西湖缝纫机
那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直游弋,宛如母亲那件中式竖领
的暗花绸衣,几十年蹲踞在我生活的细节里
它参与了我坎坷际遇的无序,也翻晒调停着我内心的无序
所有卑微的收藏,当然最终都亮相在文字的天窗里
注释:
2023年2月于书停斋,3月2日修改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