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

风微凉。卸下俗事，虔诚向月
高原草木在此之前，渐已枯黄
但仍具有唇齿之香

一个人拥有草木之心
生活就此遍地葱茏
不论高低贵贱，不论成败对错

像浩瀚夜空里，星球与星球
不分远近疏离，不分明暗冷暖
它们，彼此依存

而一场寒霜正在悄然落下
花瓣像一颗流星的滑落，回归生命里
一次奋不顾身的绚灿


夜思

月亮是夜晚的孩子，被群星包围
而寂静是一朵醒着的格桑花
在无边的夜色里，被孤独包围

万物沉睡，唯有风，陪你醒着
像三十年前的我，在病痛和饥饿中
被昏黄的灯光和母亲的歌谣陪着

月光溪水般从木格窗的破洞流进来
落在母亲的脸上，像极了一颗晶莹的露珠
滚动在篱笆墙头牵牛花瓣上

而夜色漫长，我们的无眠里
父亲一定正在顶着命一样薄的月光
翻越后山坡，趟过党家磨河

风掀树叶的声音，时远时近
那时，被窝里翻身坐起的我，固执地认为
那一定是父亲疲惫的哮鸣

此刻，月光发白，像一朵日渐枯萎的
牵牛花，挣扎着，从父亲电话那头的哮鸣里
翻山越岭，抵达高原城郊深夜的窗口


落叶辞

青藏之上，群山如浪
秋风打开高原金属般热烈的吟唱
无数落叶，以飞翔的姿态
完成最后的告别

天空高远，你的身影渺若尘埃
大地辽阔，我的守望孤若
大坪梁的一声鸟鸣，在深夜的风中
凌乱而虚弱

风，用一把利刃削开虚伪的皮囊
像刨开一个人深重的罪恶
我们不断被掏空，将肉身交给泥土
让灵魂在即将抵达的大雪里漫溯而上

在高原的风雪中，我们像蹒跚的孩童
一次次跌倒、爬起，在虚妄的存在中
我们学会自我宽恕，自我拯救
落叶般，画出生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