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的人间（外六首）
文／钱智伟

到惠山古镇祠堂群寻根去
宗庙前斜挑着“茶”字旗，若提壶沏茗状
太湖翠竹一根根悬在玻璃杯中段，半浮半潜
古人无福这乐趣。只有袅袅茶香氤氲一袭惠山寺的僧袍
钟声从大袖口里落下，砸开，一轮夕阳
从龙头河河面一路鱼鳞闪闪到民国，爬上芙蓉湖东岸
爬到那座教堂的尖塔顶上，举起亚红的圆形的“田”字幡
船好多，好像湖面浮满了茶叶。每一片茶叶里坐着在胸前画十字的人


◆规则
文／钱智伟

那年大家时髦胸前佩戴像章
我戴着红领巾，也别着一枚蹦蹦跳跳上学去
我比谁的都漂亮，把大小年级同学的目光都拽过来
回家时发现胸口的像章飞了，被哪一束目光拐走了……
头顶上的大事呀！父亲赶紧又给我一枚，在衣服里面加了粒别针，再加了粒别针

父亲收藏了不少，大的近10公分呢，还有涂金的、铜的、陶瓷的、夜里发光的……
多年前给专门捣腾的人收了去，养翅膀


◆春的序章

戏台上青衣水袖，画纸上水墨流动
画纸上水墨流动，戏台上青衣水榭
咿咿呀呀——
说轮回亦可
说复辟亦可
我唱老生，寻找几枚去年寒风里枯黄卧倒的草
我改唱民谣，寻找几枚去年寒风里枯黄卧倒的草


◆年的味道

奶奶说，老天下米粉面粉多好呀！
那时候过年下很大的雪
第二天起来，外面都沦陷在米粉面粉一样的皑皑里
大人们铲雪，把墙脚拔出来
那时候房子也矮矮的，屋檐挂下一排长长的冰凌
我们踩在小凳子上敲下来当宝剑玩
对练，咔嚓嚓，一截截肝肠寸断
最后就存手里握住的往嘴里塞，装不怕冷，比吃棒冰
——那时候夏天放暑假，五分钱一支都不太吃得起
舔两下，还是跑去喂门前刚刚垒起的小雪人，她饿！


◆风口

原来风也有口，给它戴口罩，套上笼头
——筑坝，建闸

绿草招手
炎日翘首
三九天，从缺牙的那个豁口，飞来冷太阳

牛打嗝了，碳中和勒不住高歌
寒潮戴上口罩，哆嗦，不开闸


◆启示录

屋里淌满黄金，凝固了
十三条龙游到大靠背椅上，凝固了

“天父上主皇上帝大福”
丝竹管弦和礼炮声从天空中落下来
2000个嫔妃跪拜侍候！阿门
西花园的那艘舫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惊掉了下巴，石化了

门外，“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口号垒砌一座山。这边
男人住男馆；那边，女人住女馆


◆图腾

原来好像就是一条蛇
很早的时候，它一走路
天空就映出它的身影，S型
有人画了它的脚。众人不识面目
叶公还在它头上画一对犄角
天窗挑开了。后来只要它一露脸
天庭就得咳嗽、打喷嚏，电闪雷鸣
叶公没想到，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