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猛雨
莫被老姐声嘶力竭的吆喝声惊吓
竟自个在雨声
隔壁牛圈悠闲的回草和羊羔咩咩声中醒了
迷迷糊糊  睡眼昏聩
黝黑的拳头槓了又槓
是醒了  
难得

已大半早上
雨还下得张
一些被爽歪歪的夏风吹过窗棂裹进了土屋
夹杂着浓浓的泥土味和刚吐红缨子苞米的青嫩草腥气
泥皮斑驳坑坑洼洼  住了四十多年的土山墙上
昏暗而岁得可怜的木栏窗下湿了一大片
像他睡熟流的哈喇子
也像睡得太死喝水太多尿床洇下的尿花曲连

他四下瞅了瞅  颇为得意地呲嘴一笑
哈！  
雨还大  房檐水都上线了
今  再不用放牛  觅羊了
麦收了  茬倒了  地锄了
哈！ 
就连房前屋后的路也整了
水渠都锹了
看老姐她还能吼出个啥活来
牛也放不成  羊也放不了！
大不了睡起来给添点刮下的草
再给它牛老鼻子上尿上一泡
嘿嘿
睡  还睡
一下睡它个几天几夜  昏天暗地
再莫起来
管它房檐底下颇烦的燕娃子吵吵叫唤   管它三七二十一
嘿  他又狡黠地偷着自个乐了乐  抻胳膊打了几个哈欠
将胡子拉碴垢面蓬头缩回不知盖了多少春秋
也不分春夏秋冬都盖得
没了一点颜色的麻被里
和着牛低沉轻匀的喘息有节有奏的咀嚼声和不安分羊娃子走来走去的蹄蹄子和咩咩叫唤声
睡  一骨脑地睡

睡梦中  还念念不忘
起来了
再把衣裳兜兜子好好翻翻
看昨天后晌问过路人要下的哪两根戴嘴的细纸烟
还有有了
再狠狠地咂它几口  美美地过个瘾
再蹬上一个裤腿挽地高一个挽得低侄外孙子来看他婆时淘汰给他的洞洞牛仔裤
戴上日晒雨淋已乌黑发霉边边子像狗啃下的索索烂草帽
或干脆打上哪个少了几根杆杆子的花雨伞
绕门上水坝
哼起连自个都咬不真听不下明眼的曲曲
手背下  脸洼下  烟摽上  撇开天地独尊步
任性胡逛
蹓逻它一圈

看池塘里的菱角长下了么
水边上芦苇草跟前的水鸭子在干嘛
湖中间天上的云朵远处的绿山还在不停地晃悠么
再看看坝边上有没有跳上岸来的桃花斑
死了还是活的
死的就捡回家让老姐花白的糙手做了
俩个大吃一顿
活的就赶忙扔进坝里  让还游去
可得有人管
可不能让像我  是死是活莫人问莫人管
还闲的话
再去坡畔里寻几个岁石头
旋它几个水漂子
数数
看  能打几个波波  涟几个漩漩
看还能碰上外谁家的野狗
惹着
跟前跟后乱咬  耍上一阵

嘿嘿   哈 
睡
这光拦牛羊隔了个土墙墙子的牛圈
简陋脏臭空徒四壁
没有  
也不可能有高楼大厦里哪么多  
心思  摆设   
哪么多
诗情画意  憧憬凌云   私语欺心
更不可能有风花雪月 缠绵天伦
孤寂  单纯
鼾睡  塘坝  鱼   野鸭  菱角  
路人  纸烟

天  可就是天
总有  浩渺无边
可怜人的
空濛  雨烟

（斯文山人 2021.7.10.  8：29作）
注：1.“回草”即倒嚼、反刍。
2.“私语欺心”，古语“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屋欺心，神目如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