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瓜篇

山风吹来的故事
——黄瓜吃起来味苦
要么它们在挂着黄色花瓣时
被试探的手指碰过，抓捏
要么被显露锋芒的蜜蜂蛰咬
两种遭遇，都能毁掉黄瓜一生
即使拼命催吐，刮毒
瓜瓤也是苦的
这不可言喻的滋味
在身子骨里节节拔起
它们从头顶至脚踝
被一群石头围攻，抛弃于空谷
问题是
苦黄瓜若无其事的心境
和其他黄瓜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摘取它们安顺的喉咙
剖开肺腑之言
才发现一个个隐秘而悲戚的世界

风与口哨

多少次伏在山塘割马草
一把草像握住一束火
燃烧在空中
四周形如一个偌大的口袋
扎得太紧
随时可能被动物的爪子撕破
云很轻
如果等风主动转身就晚了
群山都会炸裂
去攥稳柴刀，吹响口哨
风必定落在山梨树丛，徐徐而至
此非虚构
像一万茎芦苇拨动河水
这刻，野外的风长着敏锐的耳朵
听得懂口哨
以及口哨里的四个声阶，八个音调

声值

世界趋于安静
无论从南湖的七孔桥头
经过或者不经过
电子显示屏上绿色的噪声值
都是43.1dB
如果喉咙有些发痒，咳嗽
没有痰液，只是单纯想制造假象
声值变为46点多
如果允许像病人一样狂躁地叫喊
声值飙升25分贝
有趣的现象是
可以一边制造尖锐的噪音
一边等待它们积雪般
悄无声息地坍塌
从高楼到平地只需一瞬
荧屏频繁跃出的数值
为43.1dB凭空增加的部分
像鱼尾葵、灯台树抽出新叶
但显然不止于此
所有的事物都轻如微尘
会以某种符号
裹带类似悲伤和怅惘
结尾

类比

想起俗世
一个自称郎中的陌生人
对不为所动的药品
穷尽的言辞之美
——玉容散，减肥茶，丰髯丹
以及像老朋友一样
在背后低语，不经意传来的回应
“胸闷气短服用越鞠丸”
他的徒劳和依旧
类似于一分价钱一分货的比喻
会在恰值深夜
让我对一生感到厌倦的缺憾
谅解
谅解是万物同属皆可类比
缺憾是万物同属
不可类比

摊贩观察

南方瓦氏将军路的冬天
卖沃柑，脐橙，甘蔗的中年摊贩
非常熟谙广告之道
在金黄的果堆
高竖起一根挂满鲜橙的枝干
无需别的形式，一目了然
移动，在远近物体的纷繁投影之间
捕捉最大留白
不仅仅因为活跃，还保证安全
足够支撑每天“晚归”，相安无事
被环绕，尽管没有堪舆术
和任何风水师相比
占据地利、人和位置的能力
也丝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