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的记忆

这棵小心长大的银杏里有鸟的歌谣
在灵魂街边流荡。它歌唱的不一定是我
却有我退至人间的残肢，为主干提供乖巧符号
一个诗人为它谱写的情感，绿着，又黄着
它迎举的湛蓝，有时阳光，有时晦暗
风吹过我家门口，不知又吹向它的哪个方向
许多年来，每当歌谣响起，我都会记起
它前额抵进的葳蕤山梁，用流水清凉带来的
火热歌唱。我所持的诗经，找到的家乡
一生的繁星，忙碌着，是不是词语间
修饰过的枝丫，抓紧记忆的原色
又在跋涉中，以笔直向世界寓言天空与大地？

记忆中的荒原

“你要摘掉荆冠，才会领有自己的命运
体会纯真大地，为厚实尘世带来的安详。”

这演变岁月的花草，已无过多秋天
独对树木的飘摇和招展。气象盛大的月影
头抵风雪，命中注定的行走前肢
深入光盘，在凛冽中响起降落

一步步越走越白的力，仿佛安身地
展开辽阔与静雅，安顿尘世欠下的债

有关步入的坑，与不朽躯体形成的荒原
呈来足可安身的风，因过于凛冽
生活轻飘的灰，才在草木栖息中格外欣喜
惜春的花冢，再次获得独有的超脱
    
出门就是秋天

这光辉的慈悲雨滴，不紧不慢走来的秋天
出门遇见的潮湿，乱石横空
如道上的人，退隐的生活百态
少见世俗的迎合。神魂颠倒的躯壳
与雨捂着头颅，用妖巧之姿
摇曳的诵经声，为尘世顺从之美
遵循鼓翼而鸣，却不知道你
裹紧衣衫，闯过万重青山
为天下人在累累硕果上结满霜白之剑
发出抵御远方白雪的铿锵鸣笛

心理咨询

据说，我的好动源于一场山野爱情
我本无所谓虚构，却在幻想远望中得了不治的疾病
所有失意的恋语，只不过光芒低了
才在一次次俯冲中，像鸟羽散落又升起
时间纠缠的荒野，穿过的怀疑与无望
已经好多年了，才驮着弯臂穿过我的天空
制造转眼失效的钟表。一圈圈时针轮回
耗掉的宝贵光阴，带来的咨询
是触痛的回声，交换到黑白
那些天使，趋之若鹜的情绪
与弧光起伏，成为我耗不起的药
一天天口苦，也没表明甜蜜的机会

不要前来

越来越短，是时间爱到极致的手
为母亲收拢膝盖疼。一路用过的药
失效于牵挂与无助。挽救之力扣住的明晰
总有要命的坚硬，在叮嘱，在支援
一切流过的，是无情世界按部就班的爱
在天蓝中，不能自拔，不可抽身
一种很深的陷入，为母亲减少行走
有多种措手不及，就有多种相似的秘密
与眼睛相遇，让觉察穿过膝盖疼
在靠近的遗传中，体悟不可甩脱的本真

我爱，但又不是全部

别怪我心眼太小，我生来就没有全部
只能在就近事物里，铺开一条贫穷小路
拐着弯，进进出出，获得宝贵的粮食和水
远处玄星，挂望的珠宝，太高太远了
我奢望不到，也攀折不了
除了谦恭，敬爱，我搭不起攀高的楼梯
来决定命运的顽皮，与游戏的快感
在别人耻笑中，我从一棵童年小树
回到明净住所。时间圈稳的道德经书
一行行勾划的阅读，不过是生活
提炼的警句、绝句，用本事体会到
宇宙磅礴。高处星月布施的光彩
有人费尽心思得来一缕两缕
还不如我活得光鲜，实在，稳妥

声啾啾

月光爬上高墙与风的叮嘱翘满檐角那一刻
尘世的梦幻吐出的一扇扇窗户
又多了一个具体的身份，供梦游者
领到实在的爱情和事业
建筑体里的钢铁，支撑起来的崇高
过滤月光好几遍了，门店周围的广告
才静悄悄在墙体写满体态各异的字
盘剥风声的笔划，超出月光的边界
沉默于星盏，又把粗细，淘洗，酱染，挤压
你终于找到赎罪的欠条，用它的苍白
为物品走向贴上反季降价的商标

                        ——刊《草地》2022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