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外五首）
文／钱智伟

开得很艳，很浓
还在两片花瓣上重抹。好像
花腔女高音连续的高八度
“咣当”一声，小圆镜碎了
她快登上桥中央时被台阶绊了一下
撞在一个垂钓人身上
那人在钓月亮，一个趔趄
鱼竿一晃，月亮也碎了

◆月光与秋风

光高举形而上学手电筒
风摇着形而下学蒲扇

月弱不禁风，吐气如兰
秋轻轻转动下水袖

手电筒换探照灯怎么样？窥到金山寺的蟋蟀
嘀嘀咕咕的阴影。西湖边的小生不握蒲扇

折扇一抖，——从上面走下一个青衣
书中自有颜如玉呀！旁边跟班是刀马旦

可许仙还打光棍呢。婚介那么多，婚托那么多
法海一按开关，月全食


◆风筝

一直跟着我，在我的头顶
有时在我前面，有时在我后面
有时还跟我躲猫猫，露半个脸
那时候我还小，戴红领巾
路灯也很少，也很暗。我大声唱着歌
“向前进，向前进……”
一次过桥，突然看到它掉进河里了
我急忙想往上拽，才发觉原本就没有线呀！

◆栅栏之外

一片海。海蓝洇染了全部天空
随海蓝颠簸过来一点白，——帆

皮影里，背着黄色包裹的黄金马哒哒奔来
“圣旨到！”吼的是黄土地的秦腔

帆靠岸。卸下的也全部都是白。闪闪烁烁
帆返航时，也装满了白。小心！易碎品

后来，帆竟然炮击海岸的藩篱
那时候的帆还要借助季风呢

我逮着一个八旗子弟问，入关都快两百年了
还没读过杜牧的《赤壁》啊？

◆太极图

蜘蛛在荆棘丛挂了一面旗
镂空。风可以穿过
眼睛也可以穿过
我化身一只飞蛾
振翅过去，被缚住了
这才看清上面有玄机——
“阴阳、五行、八字
天干、地支、十二时辰
二十四节气、六十四卦”


◆辽阔的暗处


白天的世界是有限的
封印在光明的边界内
夜空无限膨胀
被远古星辰的尖翅戳破
我就去最近的一个星座，读它的当代史
我带着出去时候的我完整回来。“近乡情更怯”
我的兄弟好友们垂垂老矣。有的归天
那是另一个空间里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