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光阴

玻璃台板下，压着一张旧车票
是以北京始发，开往古城郑州的绿皮车
沿途景色像册页，一张张翻过
竟然没有重复的
 
乘坐它的人，如今已两眼昏花
靠回忆度日。绞尽脑汁地想象
当年坐在自己身边的旅客模样
却再也无法记得。感叹唏嘘之余
也只好把那一段浅浅的旧光阴
重新放回原来的车厢

暮色从瘦削的肩膀上滑了下来


独白

绑扎好最后一捆柴禾
暮色从她瘦削的肩膀上，缓缓
滑了下来
 
这个年老的乡下女人
郁郁寡欢。藏了大半辈子的话
竟无人诉说
像墙角边的一个密闭的瓦罐
除了繁重的农活，还要侍候
痴呆多年的老伴
及至晚年，辛酸与苦难还紧跟着她
如影随形
 
她佝着腰，吃力地走着
深浅不一的脚窝蓄满雨水
一小爿天空掉了进去


画面

清水河边，我已经很久没有
见到那只渔鹰了
那只渔鹰似乎还停留在以前的
画面中
包括它站立的舢板
以及它的主人
 
画面上的水很清澈
渔鹰像找鱼一样，凝视着
自己的倒影
老渔夫则悠闲地坐在船尾
一杆旱烟
是风的方向
 
两岸的水杉与柳树很茂密
绿得像油脂
看不见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
仿佛是被挤出来似的
又像极了两舷旁众多的涟漪
 
如今的清水河已很消瘦
瘦得像那只渔鹰细长的脚趾


梦中偶遇

梦中, 我与一群发小偶遇
在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
他们是:马红兵、陶小墨、陈锁扣
周二毛、李旺财还有石营村的黑皮铁蛋
他们在一个池塘边
支开一张桌子
摆放一些新鲜的瓜果、菜肴、点心
可惜没有酒
 
那个地方很静谧
连风刮过都没有一点声响
我很诧异。我早已习惯了尘世中的
各种嘈杂与喧嚣
这种裸露在外的安静
像他们薅草用的柴刀一样
锋利
 
我们愉快地交谈
说一些童年的趣事
校园里的梦想，一些发小忍俊不止的
荒诞经历
……不知不觉中，天已暗沉
忽而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们只得匆匆话别
各自回屋就寝
 
一觉醒来，方知是在梦中
脸颊上还留有些许湿痕
不知是否是梦中的那场雨
留下的

渡口

除了渡人，还渡运一些笨重的
农具和牲畜
 
一界两省。流经安徽与河南的沙河水
并无差别
沿着河滩觅食的鹭鸶的鸣叫声
也没有明显的方言味
船只如线装，一桨一桨地缝合
地理与距离
 
后来，交通工具变得多样与迅捷
人们嫌慢，纷纷在此弃舟上岸
再也没有回头
 
渡口只剩下一个单薄的名词
只渡光阴


铝质饭盒

它的突然出现，使我猛地又念想起
那一段铝质岁月
计划经济年代，人间朴素
人们活得简单
二三把糙米，便能裹腹、续命
骑行在下班的路上
夹在自行车后座上的饭盒与里面的汤匙
会不时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形单影只的我和这种声音结伴
度过了五年的青葱时光

现在，它已变得很陈旧
布满厚厚的污渍
我用抹布反复擦拭、清洗
似乎再难恢复它原来的样子
也未料到，洗着、洗着
却把当年的那种熟悉的“哐当”声
又给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