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年四季的风从月亮山上跌下来
砸弯了庄口一排孤独的老白杨
三十年的河东对峙着三十年的河西
如同庄稼人的苦日子,年复一年
赶羊的人爬上河沟,吼着秦腔
把豁岘撕开了一道道疼痛的口子
日头挂在西山顶的时候
从县城返乡的班车带来让人新奇的消息
有人说在城里看到过走失多年的栓柱
有人说黑蛋骗了老板三十万后,跑去了内蒙
这些对于芦家庄无关紧要的消息
随着班车的远去,摇摇晃晃渐行渐远
在村口从早等到晚的老人
仿佛一尊坚定的石像,盘腿独坐
眼神里露出的哀伤,把芦家庄的夜
悬空在黑黑的脊梁上
二
爷爷去世那天,芦家庄寂静如同熟睡的婴儿
后来的一声唢呐,扯破了嗓子
把后辈们内心的酸楚,仰天长诉
村里的老人说,爷爷八十高龄离世
白事应该当作喜事办
于是芦家庄接连三天烟火升腾
入土为安吧,所有的疼痛都留给后人承担
再也没有什么家仇族恨了
跟你较了一辈子劲的人,也为你跪地磕头
也别惦记你走的风光不风光了
唢呐开道,孝子在前
这辈子你也没有这么风光的活过一回
那日晚上,坟前点灯
想到爷爷再也不能叫我一声狗娃时
我的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
三
春天用尽了全部力量,从冰窟窿里走出来
青草刚淹过地面的芦家庄,父亲端坐田埂
守望被岁月渐抛渐远的日子
一阵风把黄土高原的皮肤没落于它的沉重
多年后,再也不会有人
关心安家的娃儿是否回家过年
从此,我的命里便少了无数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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