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过一个盒子
繁复的花纹从顶盖延展开来
缠绕整个盒身
虔诚地打开
把无处可说的委屈愤怒忧伤装填进去
控诉状放到第七张时
恐惧挤占掉所有思绪
 
这个盒子将存放我哀嚎和怨怼的佐证
它的存在
陈列着一道又一道大小疮疤
揭示我的计较与狭隘
鄙夷我的歇斯底里和狰狞丑态
残缺的人格在现实面前摇摇欲坠
 
捏着盒角的指甲早已泛白
身后好似生出一双眼睛
在嘲弄我的小家子气
此刻我是高档品牌店里试鞋的假富人
在销售员热忱的注视下
在鞋脱至前足暴露的前夕
想起清晨袜子在二趾处破开的大洞
慌乱 慌乱
自我厌弃加剧了窘迫与不堪
生怕被发现 不要被发现
 
若再往下探
精心粉饰的低劣将一览无遗
不能再想 不敢再想
否则将被丢弃的会是我
那个我厌恶的自我
全部的我
 
慌乱撕开静谧的夜
我撕碎盒子里的纸条
松了口气 如释重负
证据销毁得足够稀碎
明天我仍是他人眼中温和又开朗的我
 
我收过另一个盒子
蓝色的机器猫漆在顶部
俏皮地单只脚跃在上面
赠礼人叮嘱我把每日开心的事记下
卷好放进它脚下的抽屉
无论大小 每日一条
难过时翻出来读一读
贴心如他
 
第一天的执行便寸步难行
反复把这天的事嚼了个遍
索然无味 无法落笔
决定改成三天一记
后来又敲定为每周一记
渐渐地 盒子被遗忘在角落
灰尘落满机器猫一身
里面的纸条不过三两张
不同的是
这次我无需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