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睡着了

安静的躺在那里
脸上遮挡着黄布
头上依然戴着那个鸭舌帽
桌子上熟悉的照片上是熟悉的笑
灵前却燃着黄纸
翻飞着火舌

听父亲说啊
最后的抢救里
您的心脏重新跳动了五次
在四个儿女的呼唤里跳动了四次
最后一次倔强的跳动
是喊您回来上课了
可是啊
最终还是归于了沉寂
老骥伏枥
却真的走不动了

夜深了
紧锁的院子里起了阵呜咽的旋风
卷动着黄纸与帘幕
是曾祖母
她来见您了么

门外
起灵的大公鸡已挣脱了束缚的绳索
却
不鸣不动
安安静静的伏着
它在守护着什么

梦中
我眼前的一幕
分明是您偏过头脱开了脸上的黄布在注视着我
匆匆醒来却是分毫未变的水晶棺
但是供桌上一侧是余了大半的香烛
另一侧却将要燃烧殆尽了
这又是您想要诉说些什么

流不出眼泪是因为不够伤感么
伤心又怎么会是在某一刻才突然爆发的
唢呐声响彻了整个下午
您的学生又来看您了
桃李真的可以满天下
园丁却已提着锄头默默的离开了
一声整齐划一的一鞠躬
泪水止不住的翻涌
爷爷
原来您真的走了

她们回来了
您的女儿们回来了
贡品摆满了供桌
整条整条的猪腿
这些馒头真的好大
您要起来看一眼吗
还有啊
面条再不吃
就要坨掉了
不是您教育的我们
不要浪费粮食么

吊唁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礼旦上的名字写满了一个又一个
有面生的
有熟悉的
也有似曾相识的
记忆中青葱、稚嫩、刚毅、沉着的面孔们熙熙攘攘的坐在一起话着家常
可是啊
为什么他们的头发都斑白了

是啊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半个甲子的岁月
并没有饶过你我

他们真的老了
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