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柳芽在初春里苏醒
顶着一身厚厚的绒毛
整齐划一地怯生生的在枝头排队望着世界
它是多么想在这个世界里获得阳光
又多惧怕春寒将整个春天的梦境撕碎
牙牙学语的我第一次听说可以把它和绵羊串联在一起进行想象
类比和比喻的种子陪着柳芽的生长一起发芽

大树杜鹃在乌蒙山的这个角落里显得格外普通
因为它们早就与我活成朋友
它们都是绝顶的审美高手
将自己用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来装扮
在这个季节里还会有一群群依赖大树杜鹃的花蜜生活的小鸟兴致勃勃的交流生存的甜蜜
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它们热烈却又谨小慎微的在这里保持着两个种群的繁荣和延续

野草莓成熟
片片孱弱的小叶
擎着一颗颗洁白无瑕的果子
无论那是赠与还是施舍
我饥饿的童年在那里获取太多的慰藉
以至于现在在我的梦境里还会在那里笑醒

溪边的草地上、沙石堆
生活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小生物
它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外形和习惯
我的童年就是把他们捉住
看看它们到底长什么样子
然后他们拼命的挣扎着逃离我的魔掌
我们终究还是无法沟通的两个物种
就算你没有恶意它也不会觉得你是安全的

一群小孩可以在河边一个夏天的游泳
这放到当下来说是多么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我们狗刨、仰泳、潜水、踩假水
轮换着各种花样在水塘里嬉戏
然后又跳到岸上铺几块平板石头将自己晒干
有时钻到淤泥里和泥鳅亲密接触
把正在泥塘里做泥水浴的母猪吓得哼哼大叫
直到当着人面脱去衣服有了羞耻感
才想起有很多作业没有完成

天气渐冷、万物凋敝
眼看着绿油油的玉米地变成金黄
套种土豆的行间里变成了萝卜
秋天准时到来
我们瑟缩着身子到处寻找取暖的火源
却不知如何惊扰了打铁的老王
他虽一言不发可我们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到愤怒
后来才知道有人弄坏了他的风箱

寒冬里的生活很枯燥
我很怀念夏日里的冰棒
于是将母亲用作包心的红糖偷出来溶解在水里
放在窗边静静的侯着
大自然的冰冻效果果然不负众望
我吃了一块，偷偷的给发烧的妹妹也吃了一块
剩下的时间就是无穷无尽的感觉自己冷和饿

寒冬里其实也不是那么无趣
只是有很多运动我们不敢参加
滑雪、追野兔、射杀鸟类
母亲说那些都是危险，伤害生命的行为
于是，整个童年又被压缩到了寒假作业里
写完作业，就开始乱翻书
把父亲的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无聊会让一个孩子去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
后来才知道把这两本书读成了牛头不对马嘴

生平最怕的就是老师最敬的也是老师
干脆约上三五个好友
偷偷打开学校的教室
在黑板上学着老师的样子写上几个字母
我一边示范，他们一边读
最终发现五六个小孩里我只能教会一个
有一天老师发现了我们几个藏在桌子下
跟父亲说了一句话:这是他的命！

明明深爱着
却找不到走向你的路
知道你就在隔壁
心已被阴郁的凡尘沾染
要如何才能打开走进你心里的门
你需要无穷无尽的欲望实现来承托起你的伟大
如果是这样
就当从来不曾来过
去寻那一文不值、残垣断壁的价值
去找回那信手拈来、挥毫泼墨的理想
去铺设那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自由

                                                             2022.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