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位巨人的挥手，墨汁洒了下来
城东八百里，再往东走，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了，这正是要做的事情
眼下之急在于如何上山，如何不动
每一块石头，而反射出它们的坚硬
如何用身体抵挡每一次撞击，用撞击
带来深深的自慰。君山依旧，寺庙
和瓦片拥有坚固的位置，而台阶
却再无法更高了，我只能用它的陡峭
来丈量你人生的壁垒，用它的万壑千峰
为你的失重说明，而我不能因为你
周身的草木，就否定你的葱郁
像我不能因为她温暖的被窝，而放弃
在你的床上开疆扩土，去寻找更加
温暖的巢珂。他们说：是的将军，
请穿上你的盔甲吧。请拿起你的宝剑
削铁如泥，或者用它刮下一撮胡子
当作爱情的赠礼，亲情的遗物，或者
只是用它来攀登一座最高最险的山
只是用它劈开石头的卵巢，解救某位
正在坐胎的神仙，哪怕是妖怪
而你的浮屠修到几级了呢，你为多少人
放下多少条生路，打过几场胜仗
辅佐过几位君王成功登基，或者当场
暴毙。你曾经扯着谁的嗓子大喊道：
是的将军！是的——将军！将军！

高山的高在于攀登者的极限，而不在于
某位无名无姓的画家，笔墨不能给
群山带来无尽的遗产，连蔷薇的分手
也不能使酒杯倾倒不能使现实主义
变得浪漫，变成胡思乱想的精灵
或者国王的伴侣，年少喜欢鹤，而红顶
酝酿为炙热的余温烫伤你冗眠的青冢

如一位巨人的挥手，墨汁洒了下来
你如何攀登一座比你更高的山呢
用蛮力吗？似乎远远不够。你就是那位
偏爱飞行的将军吗？在无人知道的
角落，我吻过你的左耳，那冰冷的滋味
如同雷电穿身，崩坏我洁白的双唇
报之以血吗？报之以连绵不绝的脏话
报之以“他妈的去死吧！”还是桃李不言，
下自成蹊呢。报之以深恶痛绝的呐喊
似乎不能够被谁听见，我们永远沉睡
就能够真正规避一些肮脏的结局吗？
将军，你是谁的将军？你自己的？
还是别人的？你说：我将要把自己归还给
那些不幸的亡魂，我欠他们太多太多……
将军，君山依旧啊，在蜿蜒不绝的
怪石中有数不尽的巨斧，劈向浩渺的
天边，残阳如血，流不进你坚硬的骨头

如一位巨人的挥手，墨汁枯死在春天
最年轻的种子成为童话的殉葬者
你沉重的心房如同玫瑰开在苍白的脸上
而女人并非你的软肋，是你脆弱的梦
认出了你，你说：我仅仅用十个月就成功
主宰了一个女人的子宫，而如今
我用大半辈子却攀不上一座山，打不赢
一场仗。你的歌声在诉说着什么？
君山依旧，你无法真正体会一次绕指
的温柔，我也无法给你我不禁的难耐
他们说：将军！将军！用沉默给出同等
回应，用一场大雨的瓢泼作短暂的抒情
就要上路了吗，攀一座山，在枯木恒生的
山路旁学霸王自刎，而邬江不是云海
山的那头也并非你的黎民百姓，并非你的
子子孙孙。相比你一生的枯燥，登山
只是一件娇美的花瓶，在你不经意的瞬间
它用尽全力退让，消失在这痛苦的前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