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将你的浩浩汤汤揽进怀里
触碰我，触碰我板结的乡愁
不再巢寄他乡，重归浅浪的呢喃
任凭海一次次撞击我的胫骨
上古的澎湃在胸腔顶出鱼龙的轰卷
无数朵浪花崭露头角
惊涛裹挟云帆
诡秘的浮礁时而袒露腹肌，时而蛰伏
有人怜惜地问我一个残酷的问题
为什么还要折返，既然已经越过了暗礁
因为在这里曾经与命运不期而遇，我说
当汽笛响起来的时候，我没法不眼窝潮热
一脚被佛语的吟哦带往遥不可及
一脚踩着落日余晖里的粼粼波光
跟狂傲，跟鸥鸟，跟渔汛排闼的渔网
跟高视的旗语，跟晚归的一叶扁舟
分享振翅而飞的梦想。至于其他——
没有拆穿午夜的幽暗，这不是向命运低头
因为我面朝大海。都说海洋是日月的莽原
该有多宽该有多广该有多浩茫
可是暗礁却躲在光泽里躲在深邃里
出其不意地在某个时间段突然绊脚
关于船的故事太多，说出来不说出来
悲催都是一种隐去的存在。古老的木船
趴在海边，指甲轻轻一抠岁月凹陷
橹和摇橹人的疼痛都早已渗入泥土
而神气活现的岩礁或者险滩
练达的海容忍了它百万年，甚至亿万年

面朝大海，我更愿意默默地吟诵海子
的诗篇，向海边修船的男人修网的女子
讨教磅礴的渔歌，并且很快地哼唱起来

贰

我也许忘记了野村的烟云虹影
却记得父亲将我放入海的领地
尖叫的六岁差点被骇浪掳走，以致于
潮水的质地至今席卷着我夸张的拙笔
我也许像记住母亲的絮语那样
记得许多鸥鸟在季风到来时‘侵入’的翔姿 
浮光掠影的海天间，有时候我会停下
慢起来的脚步，细数蔚蓝天空上的鸟鸣声
看着横澜离我而去，翻卷着逆回
匍匐于脸颊盘踞的褶皱和半仰的身体里
让我缺钙的目光活跃出辽远、雄浑
令老去的脑核营地的补给阔气而率性
我不需要一些饰物妆点自己，譬如海
美丽的珊瑚并不生长在海平面。倒是
黑礁的浮现也许故伎重演，未来或结局
根本无法预判，命运的侧记等着我续写

我看见海又离我远去，咆哮出月光的木牍
海一定也看见了我卷土重来，2019在海边
近乡的脚步写满了古今相承的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