跐溜
她跌倒了
踉跄的在人群中爬起
死死的护着胸前不起眼的盒子
晃晃地走出候车室的大门

地上只见滚落的眼药水
半拉子小面包和点点面包屑

老头眼神慌张
四处张望
逢人便问，问完便哭

她又走了进来
猛的跪向了老头
扶不急，老头看着她涨红的眼
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产后抑郁致使间接性疯癫
自闭寡言也惊恐不安
身兼重担的丈夫早已随船出海
母女依着邻家老头的帮扶
一年又一年

抗美援朝的志愿军
六十年代农村“三反”的领头人
小美经常去串门儿
可喜欢听老头讲的红色故事了！

边听手里边忙活着
编花环到编花篮
清晨或傍晚
跟着老头卖豆腐送花环
买花篮又送豆浆
桶里的豆渣总是被小美刮干
和着一点点豆浆
送给常卧病榻的母亲品尝
一年又一年

日子渐渐长了
第一封信还是丈夫刚出海写的
信说：邮贵 钱安 勿回！
收件人：老头

老头每每精打细算
收到钱先就交补小美的学费
又凑了些给她开了几副药
她的腿确实养好了许多
那年病情发作见人就叫喊
又冲进了羊群
大腿上给羊蹬了一脚
狠狠地扑到了地上

小美跑到卫生所
没有扑倒她的怀里
而是去码好柜前的药
轻轻的放到盒子里，紧紧的箍上花环
“妈妈，小美今天上了手工课”
抱着盒子靠在床边抽泣
安静的

第二封信来的很突然
一大早她和老头就赶到了县城
船，沉了！
她似乎比以往更安静
但眼里却泛出阵阵红

等到批的钱不多
已是晌午后
老头带着她走进了车站
掰了一小半面包撕碎
就喂了一瓣到她嘴里
她含着面包一动不动
直到口水含化了才勉强咽了下去
邻座的姑娘关切的问候两语
递给了她半瓶眼药水

返程的车很晚
老头颤颤地眯了一会儿
听到广播准备发车
醒后才发现人不见了
心里开始发慌
老头从来未这样怕过
枪林弹雨也挺着胸膛去
人言可畏也迎着朝阳

交代说明情况后
幸运的在出站口赶上车
望着窗外她慢慢的睡着了
老头轻轻的拿过她胸前的盒子
小心的擦拭着盒上的土

没箍花环
盖子被拭开了
盒子里填着半抔土和半罐水
老头包好盒子又慢慢的放到她怀里
一颗泪珠滴到老头手上
又滑倒布上浸入盒里

小美很听话
老头说等小美考上大学
带她去见爸爸
小美也很懂事
新编了花环送给了妈妈

四根细柳枝卷着满天星的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