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湾（外三首）
文／钱智伟

潺潺流水声。小沙弥在溪边打坐
溪边的石头，学小沙弥打坐

石头都成了小沙弥。五灯湖畔的芦苇一头白发
湖畔坐枯禅的和尚坐了几个轮回。半湖残荷也学会了坐枯禅

“尔时世尊即拈奉献金色婆罗华，瞬目扬眉
示诸大众，默然毋措。有迦叶破颜微笑。”

石头和残荷都入定了。醉蝶花、马鞭草是俗人
和我一样全写在嘴角上

◆焦山

 是一艘大船。金山、北固山也是
它们都靠岸了。焦光要做隐士，抛锚江中

你若是仙，可以乘鹤去
你不是仙，可以和民国的那对江山美人一样坐汽艇去

我到宝墨轩的舱里找古人聊天去
碑刻上的线条不全是京口语调

书圣是女婿。御笔是下江南的
瘗鹤铭江里沉了沉。捞起来，盛在碑林中

◆梵宫

小时候见到的僧人，百纳衣
一手持钵——粗粝有缺口的陶碗
一手持棍——树的枝杆，当拐杖，也驱赶恶犬
寺庵都很安静。斋饭很稀很稀，几片菜叶
 载着屋顶横梁的影子。一天只吃两顿
佛前的一缕香烟很瘦很瘦，踉踉跄跄
寒风里青灯也摇摇晃晃
黄卷前的脑袋，戒疤那么显眼

豪车接踵驶来，大长腿旗袍上前打开车门
搀扶着得道的袈裟，光鲜，刹那间红地毯燃烧起来

◆灵山大佛

“无殊西竺国灵鹫之胜也。”
去西天回来的高僧到这里说

祥符寺的六角井记住了
一千年后，高高立起佛祖的铜像

它没听佛祖说过：“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公园主人不想想起来。想起来
就给老人免票。和两位老友一起过去

遇如来神掌，我伸手以抵佛手心

登云道。二百十八级台阶
“上去抱抱佛脚？”
“上去摸摸青天？”
三叟莞尔一笑，骑上白云寻大痴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