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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姓名:弦河
加入时间:2016-03-18
诗人简介

弦 河,仡佬族,1988年10月出生于贵州省石阡县坪地场乡,现居杭州。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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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荷花塘

蝉和蛙鸣缝补夜的空
灯光闪烁下
我看见最近的荷花开了
一片废弃的水塘
所有莲花都有相同的颜色

我想起小荷才露尖尖角
住久了的阿姨
手持小铁镐
从淤泥中挖出脆藕
有那么一刻
我是迟钝的
仿佛身体被挖走了什么

直到此刻撑起手电
看见一朵一朵荷花
在静谧的夜色中
口含经文
普渡走小路
跨过彼岸的行人

我才看到夜色中
停留的影子
他们穿过
一个个透明的身体
为了缝补那些躲藏在
夜色中的蝉和蛙鸣

他们与荷花很近
只是让我偶尔看见
荷花

2021.07.14

弦河 ‖ 久远的声音归于静谧(19首)


所有欢喜应该是

想起2012年我在西湖边
亭子里过了几天夜。湖里的鱼虾未曾
与我对饮西湖月,今夜的月光就有了
空洞的苍白

这八年,西湖有了很多变化
而这一段似乎没什么变化
手指能触摸的柱子,即使梦里
也想不起当时的冷暖,想不起那时
想起了些什么

除了我,亭子里还有一些
不想回家的人
他们想在西湖里梦一场江南吧

像我一样想在西湖
遇见一个一见就心动的女子
她为我而来
所有的欢喜应该是
你站在她的面前
你就知道要去向哪里


蒲公英

我喜爱过,一朵一朵蒲公英花
串成的项链。现在,它们长成了
心目中的太阳,在遥远的地方
我看到故乡的田埂和山坡
绽开的蒲公英,一朵连着一朵
像精灵居住的城堡

我看见一株不逢适宜
开在城市中央的的蒲公英
它应该是,随着泥土
还是随着一只陌生的鸟
来到这里,长成一株孤独的蒲公英
或者,它应该随着风吹来
为了那小小的降落伞


久远的声音归于静谧

不是完美的东西
如何盛装眼里的美好
这是多少个相同的夜晚
我独坐运河边,倚靠堤栏观摩
才想着给你写一封信
借运河边尚未熄灭的灯光
将搁浅树梢,隐藏的孤舟
还回运河。浑浊的河水
因为源头遥远,沙船不止
而未能澄清。我无法向你述说
这浑浊的身子
在颠簸的尘世如何变得破碎不堪

如果有一样可以信奉的东西宽恕了
浑浊的河水
使得水里的鱼儿看清了
不再责怪河水浑浊
不再轻易咬住垂钓者的钩
那我所有文字都将得到救赎
像久远的声音归于静谧
在黑夜中看不清汹涌
于是便这样安静地消隐于夜色


海棠

院子的海棠,
我以为是苹果。这似曾相识的错觉
并没有让我得到慰藉
不确定的意识里
我一直在辨别真假,并寻找存在的可能性
收于囊中的小确幸
仅仅因为,一点湿度
便让躁动有了苏醒的可能
假使人来往去,也如这花开花落
也如这人,来了几月
便见了几种花开的败落
俗世的事便没了悲欢
没了爱恨纠缠,便将如
残絮未曾褪去的海棠涩果
在日光中渐渐消退,不太懂得
海棠和苹果细致的人
也终将在另一拨人的世界
呈现它真实的模样:
“你要在花开,和果熟的季节,
才能一眼看到它的喜悦”


苋菜

我从土里刨出了土
干燥的土,让仅有的生命瘦弱
小而坚硬
当我试图像小时候摘菜时
掐断它
它主干的经脉
坚韧不屈,仅有的肉身
仿佛是它作为一枚种子
最后的归宿。而此时
我有着莫名的忏悔
不是对生命脆弱的不堪
而是在这孤僻的远方
我们遇见,只是为了看见
彼此身体内
豢养的孤魂野鬼


登山记

不要去理解,一头猛兽的孤独
原始丛林传来寂静,被凡尘的钟声打破

风声压低开满枝头的野樱花
水波在山林间浮动
像是一江春水,融入山峦碧云

山下净土是人间烟火
一大片松针化为泥土

从春夏到秋冬,唯有甘露
既是轮回,亦是救赎

赶牛的牧童,手握折断的树枝
抽打时光。抽打一些
可能毫不相关的——雨水

风在山涧听鸟鸣
所有绿的泽光都在雾色中跪拜
所有生机,滚落成了碎石
我们写下的诗句,它们多么微不足道

以上原载《西湖》2021年第9期


无根的疼

我向门外走去
大片的野草蔓延
为了这片野草,我流浪远方
有一天我停下了
脚下的根须都已磨光
我就静静的站在门口
看着大片的野草排挤,我
那是无根的疼


爱 情

有人从那里苏醒,有人在那里沉睡
也有人在那里死去
我们像随机摆放的沉默的种子
我们有时是因为光的洗礼苏醒
因为我们是一粒种子

一粒种子的苏醒
饱含了适当的温度和湿度
一粒种子,有可能发芽,开花
也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
也有可能,胎死腹中
我们欢喜悲愁,无非是这几种


他的信

这么多年,我看到他
把瘦黄的庄稼地翻成了黑土
他种下的一棵青竹
从屋后长到了屋前
他身上的蓑衣,风化
像飞散的羽毛洒下星空
像一个快镜头从遥远的地方
长出厚厚的杂草
肥沃的土地上
已经看不清泥土的颜色
我只能用诗化的方式
记录他平凡的一生
就像在秋天,从空中摘下
一片掉落的叶,我写下信的内容:
叶落归根,心安处成了故乡。


想着有条路通向了远方

想着有条路通向了远方
毛月亮就无比的亮

脚下的石子
一颗挨着一颗
不动声色
抬着影子就走

没有影子的月亮
多么苍凉

想着有条路通向了远方
我就放不下
石子上的影子


畏 惧

下班后无处可去
那些走过的小路
闭着眼睛也能走过去
宽敞的道路上挤满了车辆
这时我如此渺小
会害怕踏入丛草覆盖的小路
害怕在匆匆的路上
一不小心就被湍流的潮汐踩死
原载《滇池》文学2021年第4期


我有纯粹的爱

我有孤独的语言长满了荒草
没有学会耕耘的土地上,它们正拼命生长

有人从水中捞月,有人在太阳的轮廓上奔跑
他们都抵达了彼岸
 
我是走在岸上的人。月亮和太阳从我的身边走过
周而复始
 
我的孤独是所有人的孤独
他们有的孤独我都有,他们没有的孤独我也有
 
这一生我做得最多最绝情的是
除自己的草。我将被众多无形的歌颂者予以歌颂
 
 
一只青蛙站在我的眼眸里

滴水湖湖畔,一窝小蝌蚪在芦苇丛的倒影上
写着青蛙的经文
它们从自身开始解读卑微,和孤僻的语言
直到读取出自信和辽阔的视野
它们要斩掉自己的尾巴
当我想到这里,我的脊椎骨有了莫名的疼痛
我看到它们褪去尾巴长出了四条腿
跳出水面,捕食飞跃在芦苇丛中的飞蛾
这里没有庄稼,它们分不清楚是害虫还是益虫
它们直起身子,拉扯弯曲的骨骼,我仿佛看到
一只青蛙站在我的眼眸里和我对话
我们不知道彼此穿越了多少时光和多少多维空间
我们彼此注视,在风中稍作停留,化成了一滴水


 没有什么比它们更干净了
 
石头上能长草吗?
石头上能开花吗?
 
不是它的夹缝里堆积了泥土
从远方飞来种子
 
当一块石头碎成了无数无数
细微的颗粒,比泥土还小的,卑微的颗粒
 
它们一颗堆积着一颗
享受着雨水的喂养,它们像鱼一样在水里生长
 
面朝大海,每一粒海沙都经过了若干岁月的洗涤
没有什么比它们更干净了
 

这个世间的人还是善良的

远去的人要归来了
它们在枝上,挣脱了最后的束缚
 
为什么?
根要往更深处扎,枝要往更高处长?
 
未抵达的使徒,折不好
插满利箭而企图归来的纸船
 
有木鱼声声,流离俗世的和尚
从人群中穿过
 
 
我捞过河里的鱼,不是垂钓者

在莲花河畔,淀浦河的水向东流淌
除了载沙的货船,没有船只顺流而下
我也未曾从莲花南路这头,顺着定浦河去看黄浦江
在灯火霓虹,纵横交错的国际大都市
拥有独特宿语的灯盏,当东方明珠璀璨的光芒闪烁
它代替这个城市的光照耀我孤僻的夜晚:
进河畔小公园是一道铁闸门,规定夜晚18点
关闭的铁栏,其中一根被扳断了
刚好可以通过一位大人追逐不肯回家的小孩
往河边走去,一两株枇杷站在那里
2012年我到上海时它就在了,每一年它成熟时
急于采摘的是刚刚来到这附近的新人
所以它身上每年都有新的枯枝,枯叶,枯死的枇杷
垂在枝头摇曳。远一点还有杨梅,它们甚为坚毅
身体内的酸涩都被人酿成了酒,而我欣喜于
三四月的樱花,它们很少有樱桃成熟枝头
我总是看见,它们开时,开成了一种灿烂的美
 

钱塘江潮


作为俗人,一生中有很多覆水,难收。
 
钱塘潮水,涌来时已浑浊不清,唯有大潮
勒紧了汹涌而下的白带

我们站在江堤,本想用彼岸表达人在囧途的心境
来不及说出口,已然被一阵慌乱的欢笑声打断
 
他们对大堤内的危险浑然不觉,
我们却成了一群杞人忧天的信徒。


父亲在嵊泗的海对岸看鱼


在滚动的湖水里
他在看鱼,我的父亲,他失明多年的右眼
现在终于坏死了
我看见一只白色眼球的父亲
他不是我的父亲了

他的腿最近瘸了
疼痛。但是他没有说,没有说
他拉着一车桃子
被一车桃子压翻,摔在了地上

上个月,桃子成熟的季节
他说荒废了两块土地种植的桃子
收入五千多

我在电话里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母亲也没有说
他来上海看他孙女
我计划着带他去看嵊泗的海
从临港去嵊泗的道路维修
我在临港当代美术馆聆听诗的理论
他在滴水湖看鱼

滴水湖的大头鱼很大
它们挤在一个地方吞噬天空的蓝
我的父亲看完了挤在一堆的大头鱼
又去观台看游荡的小白条

一条一条的小鱼游来游去
从远处涌来了浪涛,滚动的湖水烧开了
为什么没有烧死游来游去的小鱼


窥视一滴水落入人间的禅意


我挽起裤脚,在水草丛处剥开遥远的书信
是的,你看见了清澈的水
脱下鞋子,脚趾粘上细碎的泥
没有什么比厚实的泥土更为亲切了

我的双手淌着流水,这城市的血液
远处的指南鱼,鳞光闪烁,折射阳光的暖
我看见太阳,房子,橙色跑道

在蔚蓝的天空下,一排樟树列队如兵
守护跃出水面的大鱼,我是说:
如果不能揽天上明月,就来到有水的地方
窥视一滴水落入人间的禅意
以上原载《民族文学》2021年第4期







我的父亲和母亲

在坪地场,草木是知命的
山上长大的灌木
在农闲时要被勤劳的镰刀收割
它们和田埂、庄稼地的野草一样
自然而然地被锄头挖掉根
这是一辈子的命

有时也会被一把火燃烧干净
烧不尽的是扎进泥土里的根
它们在春天发芽,生长
刺破黄土地埋藏下的黑和重
它们是年轻时多病的父亲和母亲

在坪地场,草木是知命的
春天种下去,秋天就收获了
如今,那漫山挣扎的庄稼中间
我的父亲和母亲还在坚守
那片生我育我的土地
把他们抓得越来越牢


原载《星星·原创版》2021年02期

我爱这土地,仅仅是他让我卑微的爱(组诗)

起子之书


就快抵达翁子沟隐秘的河流
雾霭的傍晚,一抹暗绿隐晦
山水间,翁子沟如此狭隘
峰峦。之巅。山鹰躲进岩石的肺部
夜晚出逃的野兔惊扰野鸡的残梦
这是一声沉痛的蝉鸣
如同我的人生,明月下垂

潜心修炼的智者忍受不了
一只虱子的困扰。明月为镜
照见菩提慧根
而明月初生的夜幕,翁子沟的子民
用一条腿和另一条腿
创造一双手和另一双手
多么安逸的繁殖,在春天沐浴之后

千万粒种子在泥土的心脏攀附
寄生的欲望如同倔强的肉身频临生死边沿
生与死即是存在与消亡的验证
千万粒的种子还没有存在与消亡的意识

一切都是安静的,亦真亦幻
要赶上季节种下慧根
虔诚,履行心灵的静默
苏醒前,万般寂静
生灵为疲倦的肉体接受洗礼

这是阳光和雨露的使命
在没有抵达之前,生而何为
只是证明生而活着






苞谷魂


有一些绿被泥土吸食,所以叶尖发黄
苍白的面孔从不敢深入干旱的庄稼地
它们都是有灵魂的。
它们靠着风的搀扶,扯着你——父亲
被黄昏透红的衣襟;安慰你,体贴你
你多么孝顺的孩子,和你一起沉默在晚风里

父亲,你背影是多么仓促的一幅画廊
恍惚间成为山顶的一棵树
深入泥土就深入你血脉之中,深入你的骨髓
玉米苗在你的血脉中摇曳,在你的骨脊上跳动
我看到多么生动的灵魂

它们是你贴心的孝子,我无法比拟
尽管我流着你体内的鲜血,尽管我长着你一样的骨骼
父亲,我是一颗受了干旱的玉米
父亲,多少次我想大声的呼喊,父亲——
我是你受了干旱的玉米孩子

我的灵魂干旱了,我思想的净土枯竭了
他们都与节气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我开始失落,迷惘,眼睛里我的青春冒着怒火
这阻挡不了我的爱,尽管面向邪恶的诱惑
这内心的爱的光芒,它折磨我,灼烧我
让我如此痛苦,如此痛苦的活着

深入我的脆弱。我脆弱的部分源于诚挚的爱
多么纯洁的生命线,如何承受对于贞洁的玷污。







骨 髓


常年的爱让我忘却冬天的冷暖
上山的途中爬得很慢
草木皆知飞鸟躲避

草啊,树啊,飞禽
在离你们最近的地方
我是最脆弱的
但并不代表我所有的痛楚
都将在你触摸到我的时候
瘫痪,或是破涌而出
我所爱的,现在都将被你们所爱
你们一直爱着的
现在继续在我的体内蔓延

还将卷起一场风暴,经历磨难
生命将重新开始——信仰者如是说;
路在脚下——失去信仰的人如是说;
这抵达前的幻境

破土而出,一片嫩黄的新绿
深夜。禅境。在风起时扫去白昼的障碍
谁会是这夜的扫地僧呢?你们——
抑或是我,沾满了尘世的亵渎

石头啊,你是通往朝圣的阶梯
草木啊,你是洗涤罪恶的圣水
我可否代表躲在身体内的罪恶
在明月抵达内心的荒凉时
卸下伪装,将一朵雪花的白渗入骨髓
我想我理解那些躲在深处的生息
和父亲的呼吸有节奏的贴着泥土诵读
夜,如此安静。梵音不灭
即使不放开喉咙向着大山嘹亮的说出爱
曼莎珠华也会在叶子入土后绽开
这使我懂得,骨髓里的东西不是坚硬
不是固执和执着。一如既往向着阳光的
都在春天获得了救赎




月光的安静


我有那么多话
都变得哑巴
翁子沟的子夜
月亮睡在怀里
只有微风偶尔挑逗
短暂而安静的幸福

我是一个悲伤的人
我的骨子里有着深层的疼痛
它们一会儿开花
一会儿落寞
一会儿充满憧憬
一会儿像忧伤的少女捋着发鬓

怀春的季节已然过去
螃蟹和泥鳅走进童梦
坐在月光下的石头上
我是一个自己
我在模仿另一个自己

月光走在翁子沟的山脉上
翁子沟的静是一种勇气

它们开花
不负责结果
它们播种
不负责收成

这就是人生
这就是成长
少年的成长
农民的一生

我有那么多话
都不能说出口
月光还没有长大
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打湿一路小脚丫


一只羊会不会因为孤独而死


一只麻木的斑鸠是孤独的
不能分辨色彩。抖落一身的羽毛
螃蟹躲在潮湿的洞穴深处嘲笑
泥鳅已经死了
它是不能适应这个环境的牺牲品

验证寂寞的不是因为一场春雷
梧桐开花,余香萦绕着偷食粮仓的麻雀
爬进黑暗的老鼠洞。孤独的鹰盘旋
苍老的节奏,没有人认识那些文字
更谈不上理解
所以那些字或字符从未老去

我可以这样理解:
你不认识字,所以不能理解生活
你不认识生活,所以你总是在发现生活
而所执着的如此虚渺

生而何欢是责任?在于
你看见几朵花在开
并且看到它们开成什么样子
它们摇一摇,抖出几缕清风

会不会像三四月的秧苗
在水里吸收应有的阳光,然后开出
花卉,洒落成皱纹间的山水墨
做一条自在的鱼,解读水的隐私
解读一部分血液里的毒素

露营的篝火躁动
剧烈的光芒在体内燃烧
躲避猎人的追捕,一只受伤的绵羊
因为爱一棵青草,内心居住着孤独




活得像树的人


一些树是安静,偶尔的骚动,哗哗哗哗
一些树是寂静的,偶尔的挥挥手回应
树大了招风,树高了也会招风
谁也改变不了它们的命运,活着是
死亡的洗礼;我们可能是,一块石头的洁白

这时向黑夜叩拜是对大山最崇高的敬仰
这时我们是我们自己
发光的会在黑夜里找到久别的亲人
迷路的会在丛林中找到方向

夕阳还在,只是少去了几分新鲜的背影勾勒
熟悉的背影也日渐稀少
隐去的部分,被一只孤独的麻雀用翅膀素描
仅仅是剩下的,我听见山的体内有人独自呢喃
仅仅是剩下的在爱这深厚的土地

风开始骚动,失去了砍伐的掠夺者
它们拥抱成一团,呼啸;日夜咆哮
任枝桠在身体上伸长
更多的根茎抓住了大山的骨骼

体内的血液滚烫,越积越多
终于爆发了,洪水泛滥,山体滑坡
它要将千疮百孔的伤口修复
这冲动使爱他的人陷入恐慌和迷茫

终于有一些人像树一样安静了
就要把身体交给土地,把灵魂埋入大山的骨骼
就要有一些人寂静了,收回了疼痛
离开这想爱去不能爱的故乡

风在替它们挥手,即使有一天魂归故土







夜访大水井


我坐在磐石上
等一只从黑夜飞来的鸟,和一颗
从宇宙飞来的流星

它们同时落在
大水井流出的水里:一位女人的胴体
村庄的血液正经过——

身体,溢出
稻田和花海。饱满的乳峰

我生活在
石头表面
光泽的越来越粗糙
粗糙的越来越模糊不清

夜访大水井
看望散落的枯叶,这是冬天
春天不来
大山就是沉默的,如同
孤独的候鸟
读取一小段真实的历史
便沉浸于
风花雪月

沉默,应该是男人的专用词
长大的少年
——孤独的雄鹰
苍劲的羽翅,羽毛有些颤抖
一飞就飞到天空
消失了





父亲,那时我只想做一个诗人


又见雪花,多么洁白的脆弱
美丽的世界覆盖一行忧伤

麻雀在体内冬眠
透明的世界正在以它的方式歌颂

蜕变。适应可以适应的
适应不能适应的,如同雪花落在
洁白的石头上久久不曾化去
这个冬天因你而来
它的心事,沉寂的石头

坚硬的石头,固执的石头!顽固的石头,无情的石头!
怎么理解水的柔情?

父亲,我不是那朵雪花
更做不了那颗石头

翁子沟的晚风,淡淡的
清逸,又像是烈酒
我是第三者,不是它的夫人,或丈夫
也不是它的妻子,或情人
我为它们流泪
看它们彼此陌路

父亲,我是一只五脏俱全的麻雀
我的背后背着巨大的翅膀
飞上枝头,看到那瞭远的视野

我脚下的土地开始躁动
我看见它体内的火焰在燃烧
孤独,自私,绝情的火焰
灼烧深入泥土的根
父亲,我种下的枇杷二十多年才开了花
您的孙女,我的女儿
打开我黑暗的窗
我在翁子沟看见洁白的月光躺在
您和母亲的发鬓
我的手心再也没有泥土的厚重
我在屋子里双手护着
多么脆弱的灯光

我开始爱,门前的桃花
二十多年了,我从未如此爱桃花
二十多年了,它一直高尚的怒放
我看它的时候,从未如此渺小和卑微
从未如此遥远……





一朵云有没有来过


你说,看到山,看见了水
看到水,看见了春

翁子沟的流水处于静止
月上眉梢,隐晦的词
夹在书籍的扉页颠簸
岁月的皱纹上
稻谷,玉米,小麦
油菜和高粱唱起儿歌
这可能是,哑谜。

我没有学会,好好说话
没有学会,好好爱
你给我的是理所当然
和如此——

地下河平静
一只麻雀的无知,和
一只猫头鹰的执着
子夜,老鼠啃食月亮一角
多么可怜的月光
如何回到影子的故乡
我说爱这水
于是成为水的一部分

我要在水里生活
信仰水的信仰
我要在水里活着
过水的生活

身体内的丝
被生活无情的抽取
不停地抽,不停地抽
如何蕴含金丝

每个人都想用自己的丝
编织生命完美的艺术品
大多数人活在囚笼里
抽自己的丝,也抽别人的丝
企图囚禁别人,最后都死于自己

我要在遗憾中死去
闪烁——生命的孤独
仿佛我们来到这世界就活在朦胧中

我只好看着
翁子沟的春去秋来
接受
开完一个季度的花卉,就
败落
仿佛一朵云
从没有来过
仿佛翁子沟的梦
从没有醒来




做一个桃花深处的桃花人


伸手便触及,老祖宗的骨骼
回到故乡就看见父亲白发鬓鬓
而土地是不死之身,它经历风雨的洗礼
血肉奉献给了收成

日照从东边的山壑挤出来
山顶的土地日渐荒芜,眼睛从未正视过太阳
在土地上种下爱便收获了善良的恩惠
在人间铺洒阳光便收获了幸福的赞歌

土地让它退耕还林,最初的青山绿水
父亲,请你把丢失的山歌重新唱出来
我们在山脚的土地上种一片桃树
种植一片桃花林
请老练的木匠打造一套大山深处的茶几
再用葛藤编织几副藤椅

桃花开放的时候
我就陪你在桃花下
饮酒,喝茶,摇着棕叶扇
听你讲小时候16岁辍学当家
为了赡养年迈的爷爷奶奶
每天早早的去煤场挑煤
挑去远远的大沙坝、县城
那时候路还没有修
你们一天就跑一个来回
从十一二块钱一转眼就挑过了大半辈子
你还要给我讲小时候
粮食不够就吃红薯、洋芋、玉米和着稀少的米饭
小麦做的手擀苗条和麦汤耙
那时弟弟常常因为吃腻了这些食物哭闹

父亲,我要在这片石头坡上
种下一片桃花林
不再为了收获
院子里那颗陪伴你二十多年的桃树
已经砍去
满是石头的土地更不适合种植庄稼
我们种下一片桃树吧
为了春天的桃花
为了分散的美丽的蝴蝶和蜜蜂
我们可以养殖蜜蜂,酿蜂蜜
建一个桃花深处的桃花林
做一回隐于俗世的桃花深处的桃花人




而我爱,在这土地上如此悲渺


我在岁月洗得发白的石板上
用废弃的篆子刻下名字
铁屑和血液在字迹的皱纹间游走

我应该更早知道,即使小心翼翼也会
砸伤身体。何况空旷的山壑
鸟鸣是如此孤独

多年以后,我在石板上
找到残留的余温,一只失明的候鸟困在
石头的伤口
它的魂留在这里为我日夜祷告
让远在他乡的我一次次逃离苹果的诱惑

我坐在石头上的时候
我是一颗孤独的石头,我的前世是一颗石头
这一世我要以一颗孤独的石头思考
这一世我要把一颗石头想爱的爱够

候鸟飞了出去,除了爱我们自己
多余的爱都是渺小的
比如青山绿水,偶尔也会出现干旱洪灾
比如年迈的父亲也疲倦了打理山顶的土地
野草得以疯狂成长
我和父亲在偏远的土地上种下果树
我意愿里有些许的忏悔,仿佛抛弃了爱我多年的人
待到果树成熟的季节我来看望它
荒芜的庄园,曾经的爱
和现在的爱,一大群鸟在天空飞旋
一大片的野草已茂盛成长

一大片的石头洁白如初
我看见他们缺少血色滋养,缺少血肉剥离
而我爱,在这土地上,如此悲渺






我欠着大山还也还不完的债


我在山顶吹风的时候
风从山下吹上来,初夏未成熟的味道

落叶堆积,蘑菇的季节已经过去
我只想变小,在坝上还没有防洪沟的五月
收集山水,我需要一个用来装水的瓶子
我从来没有认真去思考如何装下水

这些水都是大山馈赠,这些年我们傍山吃山
吃山的乳汁
尽管我们从没有把山当做真正的母亲
我们缺少愚公精神
我们甚至缺少对大山的虔诚
对他的爱只有汲取,挖掘,提炼
从没有带着虔诚的心向大山祈祷
从来没有从内心去爱它
爱他的巍峨,也爱她的慈祥
从来没有认识到作为母亲,她也会生气

作为母亲,她给了我们生活的能力
给了我们爱和恨的能力,给了争取的能力
给了我们自由,给了我们思想
她把所有给予了我们,把神的力量给了我们
她让我们像神一样活着
让我们拥有神的权利,爱这世界的一切

我们用她给予的能力
砍伐了原始树木,建筑我们生活的房子
剥掉麻绳的皮搓成我们遮羞的衣物
驯服了野马征战领地,用矿石冶炼武器厮杀
我们在这种爱和恨的纠缠中繁衍

现在,面对大山干旱和洪灾
我们有多么无奈就应该感受她有多心疼
我们还在用彼此的爱和恨去怀疑彼此

风从山下吹来,有股未成熟的腥味
我的白手套在昨夜丢失,握了那么多年的手
捧起赤裸裸的黄土却过敏

我在山顶吹风的时候
风从山下吹来,我多么想变小
变得小小的,像蚂蚁从高空跌落下来

 



我爱这土地,仅仅是他让我卑微的爱


我爱这片土地,爱松针落下
扎进土地的柔软,和轻微
爱这季节轮回的喜悦,爱飞上枝头的鸟
爱草丛里长出的蘑菇

我爱这片土地,爱他落日无情
裹紧一堆黑色骏马,和希望
爱他失落中不变的曙光,爱不曾荒芜的庄稼地
爱光亮的锄头和镰刀

我爱这片土地,爱蓝天白云
赐福土地新绿,和蔚蓝
爱流水涓流不息,爱勤劳的人
爱守候雨露
度过或没有度过干旱的灵魂

我爱这片土地
这生我养我的土地,生了父母
葬了族人的土地
包容爱恨情仇,善良和罪恶的土地
我爱它
也许仅仅是因为它让我如此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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