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浇筑

夜空炫丽的咳嗽把村庄的桃花
凋落成高楼封顶的礼炮声
卵石如山桃核儿
搅拌出砼浆的夜色

天泵的风推搡着我打着趔趄
那些熟稔的物象
和曾亲唤我乳名的人
从泵管鱼贯而出

我记住他们的名字
像襁褓长久记住第一声啼哭
他们，让我学会
浇筑城市的丰碑


2．电焊

绿芽青翠的鸟鸣
从十三层高楼扑下来
胀开工棚独一无二的窗户
围墙外的枝条醒了，摆头
摇曳故乡油菜花的呼吸
几只粉蝶闪闪悠悠，消失在
隐约的中年

我的一生
被电焊的弧光拉作弹弓
射成回乡的路程
切割机几欲嘶哑的哭声
喊出斩钉截铁的疼


3．电工

抓最后一根缆线
串联血压无法变频的乡愁
在体内触电

碘钨灯冒出青丝
一如麦穗泛青的须针
刺破星空的寂静

电钮就是一粒桑椹
这枚种植在指头上的惊雷
依旧炸裂夜色
泛滥舌苔上桑果的味蕾

今夜
我真想对一片桑叶呓语


4．怀想

黄家坝是一片厚实的桑叶
阳光下渲染麦芒的味道
记忆里的芬芳飘散又聚拢
让我站在都市的地下室
怀想那些久远却又清晰的日子

这样的时刻
疼痛苏醒

镰刀不死
起伏褪锈的铁齿
挂满黄家祠堂悲苦木讷的风铃


5．板房

无论多么端正，都无法拒绝
情人扑拥的情愫盛开一树桃花
拒绝弧光刀片
剜出骨头里埋藏着的一场雪

我脱下安全帽后的老妞
笑靥清浅
卷起的一场风暴却摄魂取魄

来吧
无论工地工期多长
我的短袖的臂弯
正好停泊你的沉船


6．休憩

塔机的滴哨唤成布谷声声
起重臂鸟翅般驮起立夏
消防池吐出最亮的那一颗月亮

坐在钢筋水泥的缝隙
独饮钢化玻璃亮晃晃的寂寞
忽明忽暗的烟头
升腾故乡的炊烟

烟雾里
我看见了娘亲


7．集水坑

一幢幢高楼就是一座座山岗
只是没有铁錾新鲜的岩石断面
那就从集水坑打捞出一面镜子
透彻我体内搁置的灵魂吧

苞谷的拔节声
喊出了老屋的炊烟
父亲的脚趾从秧田抽出泥鳅的腥味

破旧的黄家祠是村子的伤疤
大宅门的双扇鼻翼
呼吸着雕龙刻凤的触痛

翘檐上的燕子望着土路
生怕走失了回巢的方向
蜿蜒的来龙山
泉水装满鸟鸣

一个个赶着牛的人
从鸟鸣里复活
包括锄头镰刀箩筐斧头
这些和庄稼有关的农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