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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村外。在大片沟渠纵横的良田
水浅处种稻,水深处种藕
这是反复发生的夏天。水稻绿着
荷叶也绿着。绿和绿是不一样的
水稻绿得细碎,稠密;荷叶绿得宽阔,堆叠
而白鹭的白,在两种绿之上保持自我
不可浸染的一团白光,朦胧而纯粹
有时候踱步,一团白光在绿光之中
缓慢地移动。吸引着我走近
再走近。它们回过头来,一团耀眼的光
对我的逼视,几乎是难以忍受的
继续靠近,赤足踩在田埂上的声音
杂草划开水面的声音,明晃晃的在白鹭和
我之间响起。为什么要不断靠近?
我并不想抓住一只白鹭。白鹭是没法
养在家里的——怎能想象它们混入鸡群
和鸡争食,并被绞去最长的几根翎毛
耷拉着脑袋,学习下蛋和打鸣?——
我站在一小块松软的土地上,陷进
这忽然的问题。脚下的土地忽然的塌陷
让我慌忙跳开。白鹭,这寂静的发光体
扭头看我一眼,小如点墨的眼睛是无数
凝聚不散的夜晚。从暮色之中升起了
这一团朦胧的白光。漫长而细微的雪
落向绿色遮覆的田野。其中的几粒
凉喑喑地落在我晒得滚烫的、赤裸的肩膀
还有几粒,轻轻落在我的眼睛里——
从白鹭的白里,我看见自己眼睛的黑
我还看见,时间的镰刀将毫不怜惜地
收割它曾经慷慨赠予的绿色。而白鹭仍在
它们踱步,轻而迟缓。我又一次看见它们
却不再靠近。它们转过头望着我
隔着秋天普遍的枯黄,我们仿佛
相距遥远,又仿佛浑是一体
与此刻人间的村庄,构成平衡的意义
点评
《白鹭》是一首容易引起阅读注意并且再三揣摩的作品。全诗诗行较长,语言绵密、细致,不断自我诘问、思考,似乎和所谓的知识分子写作有些相似。从一开始,作者的笔触就值得注意,很有镜头感,作品从写景起笔,但不是简单地交代一下背景就迅速过渡到白鹭上来,而是颇有耐心地交代水浅处如何、水深处怎样,交代水稻的绿和荷叶的绿不一样,然后才写到白鹭,似乎是镜头摇着摇着捕捉到白鹭一样。白鹭的出场也与众不同,作者首先关注的不是白鹭的外形,而是色彩,色彩的对比。有意思的是,作者由色彩联想到保持自我,自我指的是谁的自我呢?可以是白鹭,也可以是作者由白鹭联想到了自己。白鹭不可浸染,朦胧而纯粹,回过头来时如同“一团耀眼的光”,作者出神般将白鹭提纯为某种象征,进而情不自己地“走近/再走近”“继续靠近”,直到反问自己“为什么要不断靠近”,到这里可以视为诗的第一个段落,作者从情境中提出了问题。接下来,作者开始反思,无法想象白鹭被驯化得像鸡一样,这似乎正是对上文“保持自我”的呼应。这几句我把它看作是作品的第二部分。剩余几行是作品的第三部分,可以看作是作者进一步阐释、发挥的部分,作者拔脚从塌陷的泥土、也从问题中抽身出来,白鹭的形象继续深深冲击着“我”的内心。最后的这个部分,作者的感受非常丰富,是对美好品格的向往,抑或是感慨时间的流逝?作品的语义更加朦胧,耐人思忖。
✦特邀点评:冯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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