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枢

1
我曾经被毒品麻醉过
现在。正被酒麻醉着
想起那些语言麻醉我的日子
浑身是胆

2
想到最坏的日子
我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总有一天
我在冬天雨水松软的泥土
跑上山冈
把自己种成树

3
去拜神
天却下起了雨
一条狗奔跑在雨中
我知道下雨的日子
神不会开门

4
五月的花生
十天之前天收了
六月的谷子
天收的日子比花生早了十天
我们农民。最怕在这样年景里
闲得发慌

5
昨夜做梦
在大海挖一口井
这海的苦水
原来还没有人间的多

6
在人间活上一百天
有六十天我是被人叫去开会的
我每开一次会回来
就得喝一次安定片
我每喝一次安定片
就得长出一百根白头发

7
那个和我一起写诗的人
昨天中午
像谢世的果子
想起他青黄不接的颜色
我赶紧把吐出的文字
吞回了肚子

8
温疫还像温疫地流行着
一此被黒夜隔离过的人
他说死字是一粒血泡浸的病毒
在高烧期。有些诗意
像歌唱着的蚊子

9
今日又路过我五叔的坟地
他依然默默地听着我的足音
看我浅黄离开的背影
夏天深到了尽头
草木已失去了知觉
可我眼泪还长流不止

10
落日。醉了山水
风从东北山口响起
树林的鸟收尽了声音
此夜雨水
从云间泅渡到人间
要爬过一座一座高山
我从黑夜抵达黎明
路还有多远

11
一滴水的时光
流尽我河流的千年
匮乏了的黄昏
总把最美的一抹
交出给大青山
我眼睛向着秋天远望
路的尽头
还有没有我要走的岔口

12
雨在干旱的盛夏终于来了
像一个高资格的贵妇
我眼见太阳底下烧伤的泥土
用愤怒的诅咒
给死去庄稼申冤

13
关于疾病。我从癌症说起
一直说到牙痛
那些蚊子的齿痕
在经年不愈的伤口里
医学教授。说它就是癌

14
患了十年风湿的老黄
用麻线绑住草花蛇的头
吊在橘树枝下
裤兜里摸出一把小刀
锯断了蛇尾
他用嘴巴吸干蛇的血
问我。吃不吃蛇肉

15
从疫区回来的老陈
拿着单子找我检验核酸
我说他找错人了
他就问我。去年
是不是给他母猪耳朵
放过一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