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风晚，
她穿过冬日的山河破碎，
抵达恍若隔世的春天。
 
还未来得及把酝酿好的情绪提上日程，
便有千万个要出发的事物呈现在梦里——
青草，花瓣，羊群，绵山，
以及，
她掌心里搓转一天的大朵的野花，
大片的风，大片的云，大片的香，
和，
辽阔的河岸。

云在天上不停变幻，
偶尔有飞机划过一道长长的白线。
甩下书包，
她躲在油菜花田里看光影浮动，
蜜蜂振翅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
再醒来，
有时清爽，像从某座城堡起身；
有时疲惫，像刚结束奔赴多年。
 
她和蝴蝶交谈，
与蟾蜍对峙，
她的温柔与暴烈同源。
饥渴时，
或将溪水截停，
又或贪婪地吮吸着遍山的花瓣。
仿佛母亲的乳汁，
滚烫，甘甜。

光阴如此缓慢，长大遥遥无期。
直到她骄傲又稚嫩地对着夕阳呐喊：
“太阳下山咯！”
才背起书包乘风而去。
仿佛，
抱着一个落日，
就如同抱住了一个圆满。
 
许多年后，
她如珍珠滑出后的贝壳，
疲惫和衰老再难遮掩。
空气一碰就裂，
如同悬在风里的花瓣。

她和故乡已远隔万水千山，
她的世界再也长不出那时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