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过去,
昨夜,
你再一次坐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
再一次坐在我的梦里。
你的脸庞疲劳而鲜亮,
双手交叠,伏在拐杖的龙头上,
好像要随时起身向我,
又好像要转身消逝。
我急切地承诺:
这个五一我回去看你!
你眯起眼睛,笑而不语。
亮晶晶的银耳环也跟着欲言又止的嘴角,
轻轻颤栗。
西风无际,不停地吹,
把树木拨响,
像是你在喃喃自语:
一辈子过去了,
今宵也会过去。
骤然梦醒,
六月的夜让我早已错失了五一。
许多年过去,
你走的那天,
儿孙一代代涌来,
将你围成一座村庄,
在你喧闹而又清冷的厅堂里,
我只剩一粒种子的呼吸。
我把自己的一半折起放进口袋,
另一半变成高悬故乡的月光,
仓惶地照在遍山的野花上,杂草上,
也照在了你的坟上。
许多年过去,
人群离散,田野沉寂。
你生前的房子早已长成大片的麦地。
我问母亲是否也常常想起你
她说,
每年清明,七月半,冬至,
她都会在梦里哭泣。
她说,
如果你还活着,
今年刚好一百岁。
她说,
新时代的青年,
别老纠缠梦里的痕迹。
许多年过去,
如果世间真有轮回,
二十二岁的你早应该亭亭玉立。
你会是一位年轻的母亲,
还是一位卖花的姑娘,带着木棉的香气?
又或者,
是某个办公楼格子间里偷偷抹泪的新人,
装着一肚子被上司训斥后的委屈?
我渴望你从轮回中回头看我,
但你始终没有。
仿佛我在人间站错了方向,
仿佛我们此生剩下的缘分,
仅限于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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