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花园去

这里清冷幽静，散发着浓郁的乡野气息
在这儿，摆脱世俗的烦扰
夏枯草不会嘲笑你的想法
三色堇发出淡雅柔和的邀请
到花园去，喊出一朵白菊的名字
向一朵银莲吐露心声
去邂逅一朵玫瑰
到花园去，让你的惆怅在这里
凋萎。蒲公英撑开了降落伞
夏雪草的注脚还在蔓延
夜风捕捉着铃兰的叹息
虞美人的花萼缓缓苏醒
冷冽的彼岸花正噙着露
到花园去，向着花园
安放灵魂



含在嘴里
火车还未启动，隔着车窗
男人亲吻着女人
直到火车发出一声长长的笛鸣
女孩饱含热泪朝着远方挥手
这是电影里的一幕

现在，我站在火车站前
朝着爱人的方向挥了挥手
因为羞涩，那个吻
一直含在嘴里


一颗草的灵魂
公园里，一颗野草疯狂摇晃着身体
它的灵魂发出巨大的呐喊
周遭的植物们屏住呼吸
在它们缄默的祝福中
那棵草晃动的叶子
变成了一双翅膀
它的身体就要从坚硬的泥土中
抽出。为了不惊扰它起飞
湖畔芦苇停止了荡漾
湖中鸳鸯尖叫着游向远方.....



鄂河
鄂河，最终流域的方向是黄河
离黄河最近的村庄是师家摊
离师家摊最近的是我的村庄
离我最近的就是这条河流了
清晨，我站在河畔
对着河水一次次喊出“我爱你”
自此，鄂河多了一个甜蜜的负担
它驮着这个口信，浩浩荡荡
游经我的村庄。献礼给我的亲人
傍晚时分，我常常会发现一条河水
倒流的秘密。它迈着湍急的步伐
在波光中，发出汩汩的响声
恍若一位母亲对女儿的召唤


花事
一条无人问津的小路
零星缀着些雏菊
我时常从这儿走
与这些野花为伴，看它们在树荫下
灌木丛底，野草间开成一朵朵
光彩夺目的菊花

这条路走多了
就好像这花只为一个人开
就好像一个人与一场花事的约定
在它们窸窣的吵闹和
欢笑声中，总有一朵追上来
一朵在暗自忧伤

如今
花儿们已枯败。那朵拦住我去路的
那朵笑意盈盈的
那朵给我温暖、新颖的
它们凋谢在路旁，化成泥
也许，是人世的孤独过于辽阔
这些花儿才要开到荼蘼

小城的雨
窗外下着冷雨。此时
海棠花开得正艳
蔷薇含羞的蓓蕾
正等待着绽放
那开了许久的桃花树已
结出毛茸茸的果子
在风中，颤抖着的小草
洁净如新
这个春天，让每一片丢失的叶子
重新回到树上
为了平分这人间春色，纷纷而至的雨
携带着那消失已久的雪绒花
从天上赶来
在春天的怀抱里撒撒野
并留下它圣洁的偈语


花的眼泪
这是何其美好的事情呀
一群蜜蜂来采花蜜。因为授粉
花儿们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个个怀揣心事.....
蜜蜂们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它们
不久之后，授粉的花儿就会诞出
果实来。蜜蜂们才不会管这些，自顾自酿着
蜜。这又是何其悲哀呀
有些花儿今年不会再开了
一只蜜蜂也不会独爱一朵花
大地上凋着的，天空里飘着的
满是花的眼泪啊

秃鹫
佛教尊崇人死后作一次布施
将肉身施予鸟类
一群秃鹫蜂拥而上
撕扯，啄食，吞咽
瞬间迭成一座活的鸟山
作为天葬的执行者
要负责把人的灵魂带往天堂
它们急不可耐地
完成这一神圣的使命
狮子分食角马的时候
秃鹫不敢越雷池一步
为了能将角马的灵魂也带往天堂
它们会尽量克制一下
也许，是天堂太寂寞了
它们还带走一些兔子、蛇、鼠......
没有人见过一只秃鹫的尸体
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它们连自己也不会放过

 日 出
我看日出最久的一次
是坐在大巴车上
一个女人坐在我的左边
她的睫毛垂下很长的影子
裙摆沿伸到脚裸
杏脸桃腮，明眸皓齿
楚楚动人
此时此刻，日出映红了半边天
也烫红了我的半张脸

一只猫头鹰的哀嚎
这只猫头鹰
一定不是当年父亲离世时
彻夜鸣叫的那一只，也不是母亲离世时哀嚎的
那一只
他们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死亡的秘密
在我拿到体检报告的第二天    
一只猫头鹰将枪口瞄准了我
我很怕，它瞄得太准
拼命的往树上扔石头
这石头扔的越高，那叫声越凄凉
这石头扔的越高，这秋天的萧瑟阵阵
刺痛
到了第七天，我的邻居
一位八十岁的老人被子孙们抬了出去
这只猫头鹰停止了叫声
为了不让它洞悉我的不治之症
我像钢铁一样生活与微笑
甚至变得迷信，为了祛除这种晦气
我常常想
假如十年前把老院那些树砍伐
那些无处安放的叫声会不会给我的亲人
 留一条生路

一切都很完美
第四次结婚，阿丽嫁给一个跛子
这是她第四次收彩礼，当新娘
穿婚纱，住新房了。她很美，皮肤光洁如玉
身材婀娜多姿，还会做一手好菜
她不爱他，他说这是福分
爱不爱无所谓
后来他们抱养了一个小女孩
再后来，跛子检查出脑梗后
她带着孩子和他的钱果断离开了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那个跛子


不能再走下去了   
顺着麦子地，看见莎草
柏树和开出的光秃秃的
新坟
不能再走下去了
前边的人儿
正在举行一场特殊的婚礼
风水先生，未见过面的新娘
蓝天白云，礼炮
赶来凑热闹的还有一支乐队——
鸟们
不能再走下去了
麦田排着
长长的队伍
来欢送
不能再走下去了
两棵挺拔的松树
拦在门前
轻轻喊了一声
不能再走下去了……


蝴 蝶
现在，不会轻易发现一只蝴蝶
路过的小径和楼下的花园里
空空如也，去到哪儿寻
一个诗人是不用大费周折的
在他的江山里，那五彩斑斓的
美丽蝴蝶
正舞动着翅膀
从万灆俱进的野外，翻山越岭
赶来
最后，再抖一抖书
扉页中飘出的，也会
重新落到
窗外的桃花树上


母亲的姿势
昨夜她被阵痛折磨了一晚
隆起的腹部还在用力诞生新一轮的生命
这是母亲的姿势——
一个婴儿啼哭着来到人间
母亲在手术台上敞开伤痕累累的身子
医生像缝一件旧衣服，在玫瑰花的腹部
她手中的线越来越紧，越来越密
越来越锋利
女人蜷缩着，面部泛起一丝涟漪
在她小小的儿子面前，隐去疼痛
快速地蜕变


一粒沙子如是说
阳光下，我是闪烁的砂砾。雨中
我是暗涌的流沙
我在孩童的玩耍中变得缤纷异常
我是一块彩石，是贝壳，是一条鱼的
翻身之地
我是你足下炽热，柔软的土地
是你落满纤尘的黑眼......
是点缀物，是烘托品
在汹涌澎湃的解读中
我是一个风尘仆仆，隐去姓名和归途的
夜行人。是你满目疮痍
也是你呼啸而出的
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