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罟声起
那年，洋岐岛外
点点帆影
箬山港边，年迈的船老大正在复述
黄鱼汛
三十七只小舢板从乌郎鼓船上爬下
如扇展开
大小船上梆手们执棍待命
阵势宏大

令旗一挥，梆声齐鸣
一声又一声

黄鱼头骨倾斜
颅内滚珠无序游动
渐渐昏迷的海面
如悟空头上紧箍咒

令旗狂舞
白鳔吐出，梆声和呐喊声淹没
垂死之躯激荡万千金色波浪
舢板悬浮
船队缺口处
四角吊起，手巾网倒扣天空
漏网之鱼在梆声中死去

耳石难以敲醒大海
敲罟声远去
共振尚存
浮头鱼不绝

2

拖曳，一种临界
网的阿基米德
一个方向撬动大海

三角函数计算的拖网
如敞开的天井
细密网囊是命数

花鸟岛外，混合水区
秋汛：一场浩劫或收获，从底部升起
沉浮力配比之间
鳞光背负生命

红虾复眼转动锯齿状额剑
尾扇扇动触觉
逐流
跳跃或倒游
找不到阴阳出口

伏在海底啄食的舌鳎
伪眼抛开
被网倾覆

底拖，每一次都是海生物的群体事件

浪，在他头顶掠飞
从船头到船尾
跌宕是因果

鱼驭着船
牵动多维度半径洄流
驶入悲喜之中

3

大洋深处
船老大眼晴里的海平线那么深长
驾驶的浙远渔3030号钢质渔轮
就这样劈波斩浪
越过了郑和船队驶过的航线

从寥内群岛到加罗林群岛
另一片更广阔的蔚蓝
另一种更至纯的白

导航仪上的北斗星闪烁
鱼探器里一团团色彩游弋而来
高倍声呐正在开辟一个新渔场

四角围灯诱集金枪鱼
一场狂欢的盛宴

网中鲨鱼起死为生
海狗走上甲板，褐色的神鱼
人的模样
那陌生的对峙瞬间

纵身一跃，扬长而去
卷走船人目光
浪花耸起一个问号

活着的鱼是人的前身
活着的人是海里的鱼
异域色彩迷离
浸着骨血和悲欢的际会

离加罗林越来越远
离家乡的曙光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