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忘了他的起点
回顾
唯见冬季的晓雾
他眼中的迷津
当地人说是古渡
沿着江畔，来到山麓
拾级而上
他变动着与你的相对位置
级级石阶，遍挂白雾
目光短浅，难深难远
他不确定这是否是捷径
闻说殊途有十三
听便任选

他终将降级他终要下山
但此刻他当进阶他该攀缘
踩踏层层叠叠铁石般的记忆
寻索一片可供极目和骋怀的高地
及至立足这岁首，站稳这山头
七十一米的高度
恍如耗费了七十一个生世
很容易忘记
中间有过多少起伏
路上滚落多少汗珠
与泪珠
可登临未必如意
高寒难免，怅恨徒增：
来到山顶，不见日出

乐山乐水，见仁见智
南来北往，东奔西突
此处山水兼备，不劳费神
天成利地，人工奇巧
水貌收敛了怒色
山形修成了佛体
他高过佛肩平视佛头
可烟笼佛面，雾罩佛身
但闻大佛脚下，江波滔滔
和着凌云禅院，钟磬渺渺
有如汉乐，又似唐韵
不知宋元明清又是何人在此礼佛悟道
敲钟击磬讲经说法的僧侣又何名何姓
今日他曾来到，明朝谁又知晓

烟消日出，真相大白
全貌周身，一览无余
临江面西，缄口危坐，若有所忆
性急者乘游艇已先睹为快
历九曲栈道自上而下
行人纷纷登陆你脚下的莲台
或许这是一种僭越
或许这是一种亵狎
或许这是一种合情合理的体察

举目仰望，望山便如朝佛
巨足之下，芸芸众生，跃跃求抱
他也有万千天问：
你是那明明灭灭驱寒逐暗的星火？
你是人投在江干山崖放大的影子？
你是平风息浪的手掌载人渡江的舟楫，
还是吝施援手冷眼旁观的看客？
你是捷径还是迷障？
你是智慧中提取的药剂，
还是惊慌间抓握的罂粟？
山佛无动于衷
静观他方，不闻不语
还是自行参悟自找出路吧
即便那棵菩提难遮烈日难挡风雨

三江汇聚
合谋着要冲淡人在世间的印迹
他雕琢山石却又像山石一样顽抗
目睹日落，不禁思索起自己的去向
抑或弥勒眼中的他方
江上暮色合围白鹭颉颃的沙洲？
彼岸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的嘉州？
远方涤污荡浊去秽除垢的恒河？
西天流光溢彩极乐永逸的净土？

你苦心营构远方的娑婆世界
他却决心改动眼前这迷离尘寰
你同你的设计是种可供参考的样式
可他记得，由形到神
你本身都是几代能工巧匠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