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高举短诗12首


冬天到来

树下的村庄和老兵，目睹
生命缠绕、撕碎，动物在硝烟之外
沉默。冬天回到房间
乐队背叛声响
像崖顶盘旋的瀑布
活着，必须保持僵硬与安静


击壤歌

不设限的形象，透明与跌落
伏在树上楼上、鸣叫上、黑猫体内
投放于陶土里的蝼蚁
还会击壤而歌吗
城市的路灯与路面披着坚硬
门敲击门，从某处到某处
水泥与晨光，车流与阴郁、狂野
相遇。试图打开或者越狱
我手中骨质的棰，晃动还在晃动
不针对被黄昏吞噬的尾部


位置

白布变换角色。风声从它身上流向
灰色的鸟：墙面完整
房间里，春天
微笑或者不微笑

我听见：
被剪掉的栀子花
在两个位置上
植物头顶与装尸袋内
沉默

孤零零的它
向窗外的星辰
挥手

意义执迷不悟
与碎片相互依存
白色瓷器在微光中
重复旅程


树桩
 
它被迫退入。闪电
结满褶皱，包裹正在行进的月光
奔涌：眼睛贮蓄假象
比如，鬼火、神旨、虚无以及厨房
树桩开始清晰
雨滴是无数站台，失眠者等待
花园里山石、腐殖、园丁
交错的影子掉进影子
重叠，覆盖。而我一无所知


路遇

三只小鸟，栖息
在对面的水泥杆上
一只活着

车流停泊在斑马线前
沉默。它们的影子与过客的影子
贴着地面

游走。木鱼的庄园里
相同颜色的灯
冷静，空寂。是鸟的巢穴

弹琴的手
从被星空温暖过的树丛
颤抖着取回面具


星期三
 
溪流破损的牙齿，遗失在
墙上钟表一样的水池里
战争像往常一样
 
人群从木制公交车的前门涌向后门
老人是陪伴者，将四条
闪着金属光泽的腿
藏在座位之下
 
路两旁，我遇到他们——
这是星期三的城市
始于跋涉，凌乱而发灰的面部


归途

冲向迷雾，像鲜丽的疤痕
山路旁锈蚀的树桩
诱惑贪婪者，再次获得各自的贫穷
原谅眼前这堵柔软的围墙
让光和快乐失去意义
梦游者说，将要到来的夏天
在另外的语言中模糊然后消散


现象
 
迎春花开在路边，花朵是被扬沙
吞噬的食物，扬沙还吞噬着
地图上标注的词语。并为某庭院
被扯断的绳子举行葬礼
谁将扬沙带往天空的虔诚带回地面
像一场雨，从迎春花的体内
溢到体外。我必须说
有些现象可能沦落为诗


百合

百合种球是清明节签收的
此前，已下单、揽收、运输中
高德地图显示
从连云港到太原

盒子里的百合种球
在未知的路上一直沉默

种球会被埋进潮湿的砂土
不出所料，还会追随
同一个太阳，开始生长

父亲说他屋前的梨花，像游人一样
在客店房间里悠闲踱步


原始

人失去面目。手机屏内
日子僧侣般坚守规则，春意闹
留在琥珀中。蚊蝇竖起旗帜
叫声厚重，如刺眼的词语
我开始收藏。像拾荒者
一句一句翻阅围困我的力量
“像一只史前的昆虫”逼退自己
另一面墙上，我被我的粗糙撞击
听到隐匿的回声再次回归裂缝
缝补花朵，也许正开在我的身体上

注：“像一只史前的昆虫”引自里尔克《黑猫》。


前一天

前一天发生的事
印象中：白天和夜晚交替出现
体育场晨练的人沿着各自的弧线
我侥幸被吸附在一根弦上

黑猫擦掉所有的路
马群在邮箱里关闭名称
它们来自古中国某朝代的殿堂
木框里，梅花鹿在溪水旁
安静站立

菜蔬退入铁锅，厨师
搅动自己的身体，等待另外的喧嚣
降临


四月

黑色药瓶里逝者的骨骼
将星光洗成幻像
雪将一粒白混入尘世的水杯
扬沙明亮了旗帜明亮了车轮明亮了
一切美好与不美好的事物
在路边等车。我与我的同伴
也在等待，“下车请慢走。”
再次混入等车的群体。没有谁
会觉察燕子腹部的颜色
正朝着背部沉默的方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