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荒原（外二首）

晓佳

我站在高楼林立的荒漠
搜索霓虹灯闪过的废墟
一些铁皮冒着尾气来回游走
就像流动的锚，堵塞了
风和驼铃的方向
脚与翅膀均无处藏身

夏天的富庶让季节变得奢侈
繁茂枝叶遮盖了
内心的一点点清贫。人们
来去匆匆，想着各自的心事
毗邻的居民老死不相往来
犹如不法商贩躲着查夜的警察

弄不明白那些空虚的光束
为什么总是炫耀着喧嚣
让一些走失了年龄和心智的人
踩着废弃的面具手舞足蹈
将盲目的迷幻
塞满整座锈迹斑斑的城池

值得庆幸的是星星。她们
始终守护着薄如蝉翼的天空
几页云絮从甑桶里逃逸出来
撒下一些时代酿成的思想
让布满苔藓的都市荒原
缓慢地拔节某些顽强的生机

就这样，在塞满空荡的废旧库里
我找到一首发黄的诗
那是童年就埋下的一粒种子
本来梦想她有朝一日能盛开天宇
未曾想，现在成了我
岁月深处终生陪伴的希冀


突如其来

午夜的电影刚刚散场
戏骨子搧起的兴致
就被一场暴雨浇灭。仿佛
不经意间，就写坏了一首诗
路边有个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伞被风刮得老远
紧追的脚步显得十分零乱
像是要讨回走失的年龄

人们一脚一脚地淌水而行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恐慌
那些被写坏的诗句
随着雨水漫进瞳孔的血丝
高楼从夜的方窗里探出头来
用嘈杂冲刷嘈杂
它们的眼光象生锈的铁锚
将我固定在漆黑的井底

我很想像女人一样，用一声尖叫
驱散堆满仓库的喧嚣
而她的疯跑已抽走了所有精华
只留下一堆糟粕供我消费
远处的山脉投过来模糊的眼神
让我看见一眼流行的影子
这时候有人在慌乱中喊了一嗓
这雨啊！比预报提前了十几分钟


现代孤寂

一个炎夏的午后。突然想起
好久没有写过一封信了
抽屉里找出来一支尘封的钢笔
忘记了该怎样描绘抬头
某某台鉴？某某如握？某某……
记忆中的人称代词
尤其那些小学教过的尊言敬语
早已
被现代古怪的称呼抹去了痕迹

这是一个要写给谁的问题
就像说话一定要有人同意倾听
这时我想起中学的一位代课老师
她的美丽始终像一块弹片
深深揳在我的快乐之中。尽管
她曾经把作业本扔在我的鼻尖之上
我还是觉得那是我一生中独有的
一段传奇。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地址
但我仍然祈愿她的皮肤
还不至被厨房刷上斑驳的油漆

现在似乎该在信封上写点什么
而我忘记了开凿地址的正确位置
左上方或是右下方并不重要
关键是某省某市某学校这些东西
已经十分生疏。对了
还必须贴上一朵漂亮的邮花
这再次让我束手无策
如今的邮局都挂上了贮蓄所的牌子
而我与存款从来没有半点交集

踩着燈光里密密麻麻的脚印
终于在夜的拐角处
遇见一个想象中的油绿色铁筒
扫地的阿姨
告诉我那只是新型的垃圾桶而已
我还是决定把这封信
托付给它
因为我感觉鞋底已经磨破
再走下去
也许就真成了历史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