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一开始，它是自然物，它无比干净
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杯子
但你不能因为它自己不知道它是杯子
就说它不是杯子，因为它也不知道
自己是桦树皮、石头或别的什么
成为被造物，抱紧“啪”，这唯一的音符
仅此一声，这之前它是解放这命名的编钟
悬着，像随时可以破灭的水泡

②

你确定，所有杯子都是被杯子制造出来
这样，它们才有相同的属性
敏感，易碎，因为盛放事物的不同而失去自己
是的，没有一只杯子能确定自己装什么更合适
一只杯子，它是第一只，也是最后的杯子


③

不再流淌的水，流成墙的闭环
不再燃烧的火，凝固着曾经的热烈
死去的泥土，获得一种死一样的、杯的活
你写出来以上三句话时，杯子是镜子
杯子是悬空湖，是敞开的监狱

④

你发现，它不盛放任何物，深不可测
像爬上高处的牵牛花的藤蔓
带着你不知道景德镇，定窑，看不见的工匠
它们早上开工，烧窑，成品，下午休息
神也不会扣他们工资，罚他们一分钱

⑤

你说杯子盛载着世界上所有的悲伤
杯子爱上杯子，心里就有玻璃片，刀子
湖水，鸟群；杯子恨上杯子，就会攻击彼此
破碎感建立等值关系，分配价值与情感
但你不用相信，真理的杯子，并不存在


⑥

带翅膀的杯子，用空气就能制造飞翔
四条腿的杯子，它们自己把自己搬到悲或喜的剧场，亲爱的，你知道的
在这蓝色的、等同田纳西坛子的杯子里
盛着更多杯子，更迭着
你也在，亲爱的，我希望你越来越透明

⑦

起先，我们往杯子里装东西
杯子有蜻蜓般透明的翅膀
后来，它比河流还混浊、混沌
一只衰老的杯子，它会身陷囹圄
它像河流一样乏力，像堤坝一样松动


⑧

一个扁平像银币的杯子，像穿越时空的道具
很多人从那里得到超验的时间
思想的空间站，它里面没有女人，兔子，树
它尽管无比扁平，但它已经装得很满了
像午夜十二点多垃圾桶……



2024.11.7.晚  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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