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三日

新年浓郁
祝福还在美好中继续
去年疫情的阴影刚刚冲淡
马路上车辆不知疲倦
人们安然购物，逛街
惯常于熙熙攘攘

上午参加一个活动
朋友们忽然谈论
可能又面临“被疫情”
这次有点近
石家庄发现新确诊患者

傍晚从对面的小超市
搬回两棵白菜
我同许多普通人一样
依赖于既定生活
不预设明天会是什么

一月五日

街舞释放着活力
爱舞的人停不下舞姿
我不去跳舞
可停不下饭后散步

在城南小区27号门外
犹豫了一下
本想去借小雨的一两个诗句
换今晚的春意阑珊

有人接着电话
旋风般飘过
“情况紧急，连夜防控部署”
一口砸开窟窿的寒气
扔在夜色中

我没有更多念头
只有回家，赶紧回家
关紧每一扇门窗

一月六日

藁城区“小果庄”“刘家佐”
很少被人提及的地名
被新冠病毒侵占
果然谈名色变
高风险区，圈红的风暴源

微信上读到一个标题：
石家庄每一次出名
都不是好事
沉重，而有点无奈

下午三点出门
发现小区完全封闭
全县域环闭。来得真快
昨天还喜乐融融
今天如临大敌

晚上九点通知做核酸检测
从未见识小区这么多人
如蚁群排队
穿过一号楼靠东的房门

原来蚂蚁没事的时候
也都喜置空巢，出门在外

一月十日

烦请告知核检结果
群里有人发问
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
没打扰就是最好的

十点来了一个不该来的电话
是县疾控中心
询问最近行程，告知
详细住址，个人基本情况
务必真实不可隐瞒

核酸检测出了问题？
心脏有些乱七八糟地跳
问对方：没事

没过多久
温塘派出所打来电话
又是一通问答
全家人的心一起乱跳
问对方：没事

没事打什么电话
神经过敏，神经兮兮
我应该对自己有个交待
回忆最近既没外出
也没接触“可疑”的外人
何必吓死自己

几天来掂量“可疑”这个词
举全家之力才能托起
份量太重
压得彼此不敢出大气
一丝风轻打门庭都惊恐不安

一月十二日

居家隔离第七天
大把的时间堆满屋子
端坐床上
无所适从的机器发出空响
而床头松开发条的钟
需要一个人伸出手
拨弄几下

安心听到一种节奏
再次拨动开关
可无形的影子在扩展：
疫情改变了秩序
从哪儿开始重新安置
变形的生活？

窗外，葡萄藤苦等着春风
鸟儿对它是否改变了
对接的暗语。我不清楚

一月十三日

大喇叭里吆喝
下楼取生活日用品
严格执行：喊到谁家
去门口领一份东西
眼前这场景
让人置身于冷热交割的氛围

杀手杀人于无形
草木皆兵，人人可畏
时刻准备着筑垒城墙
而门口防守人员
举着保卫我们的盾牌

有人提到“后疫情时代”
提法太超前了
现在我打出每一个字
都面带冷峻
仿佛俯瞰疫区战火燃烧
白衣战士冲锋陷阵

要记住的不是春天
而是护送春天路上的背影
护士张丽芳“敬孝”鞠躬
送妈妈最后一程
笔尖有泪，可我只能顺字迹
抵达“尽忠报国”

志愿者在行动
配送物质的人在行动
政府人员在行动
一座城市上空的灯芯
没有降低亮度

我以隔离的身份居家
迎接一束春花
被可爱的人送来

一月十四日

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妙
门口外面加了蓝色帐篷
三个人站着防守
蓝色口罩难遮凝重的表情

与刚才从院里
听到的消息有关？
二次核酸检测前日已做完
应该有所反馈

天气预报：浮尘
果然把光线压低了一些
“某小区可能有情况？”
这冲击波
无疑收缩了一下脆弱的空气

没官方确切消息
可能仅仅是无中生有
空气中缺了的那一小块天
快补回来吧

一月十六日

官方消息：继续居家
防疫到1月19日24时

时间有时是可见的
它编织的栅门就要被拆除
一片洗净的阳光
摆在路边
我常走的那条道肯定等了很久
失约了，没告诉它并非本意
还有那群麻雀
叽叽喳喳从树枝扑下来
那一声“噗”
现在该投向草丛

就快了，认真照照镜子
真笑一个
绷紧的神经可别存在脸上
影响美容和寿命

都会成为过去。
又将碰到打招呼的人
隔马路跑过来
握握手，拍拍肩膀

“凌晨3点40分，
电话铃声多么黑”
忽然读到老师的《今夜》
又证实：本县确诊一例
曾去县医院二楼就医
殃及师母了
虽然她只坐诊一楼

“我们的隔离才真正开始”
老师家的那树玉兰
快香了，替我们传递平安

而我们，脱下一天用过的阳光
放入深夜的滚筒

被确诊者

用哪一双手接住
这个成为被动的名称
穿多少防护服
防护镜，防护口罩
才敢靠近，去一层层揭除
密密麻麻的坏蛋

被确诊患者
无辜成为一个标记
正如被可疑者，被隔离者
被密切接触者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成为危险的人
有距离的人

比之于活命，接受治疗
标记又不是什么
可为什么不愿提到那个称谓
比如去年疫情肆虐中的武汉人
如今中招的石家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