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与翅膀的畅想
绽海燕
青海的七月,是一个蝶飞蜂舞、花香万里的季节,是一个妖娆多姿、盛情正浓的季节。这个季节,牧歌高亢,花海成片,牛羊欢跳。迈出双脚,心已插翅远飞;放眼望去,物我为一天如镜。我环绕在彩色青海湖的周围,看流云飘过一望无际的草原缤纷,看比大海更深的清透湛蓝。
汽车在宽阔平整的马路上飞驰,心却已飞出窗外,与蓝天白云、与高山流水徜徉。视线触及之处是无边无际的碧绿和湛蓝,伸出双手,指尖太瘦,接不住点点滴落的壮美,心底却荡漾着一波胜似一波的激情:这是勤劳善良的各族人民用大爱扶起的蔚蓝和壮观啊,梦想被托举得比天还高,精神在每一朵花的绽放里散香。花开千顷、香飘万里的油菜花,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漫山遍野恣意芬芳,蝶飞蜂舞,成为全世界绝版的高原奇观。奇妙的狂想随心所欲地漫天飞舞。捧一把金黄,为单调的梦想做装饰,直至终老依然记得当初的模样。
浪漫寥廓的金银滩,好像是一张无边的彩色云霞落在了大地,又好像是色彩斑斓的锦缎铺在绿茵上:润润的,绵绵的,与山峰对眠,与湖水共枕。索性仰面朝天躺在这多姿多彩的天然床铺上,以坚贞的誓言做枕头,放肆所有柔情和浪漫,做一场缤纷的梦吧,或许还可遇见“衣为霓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仙境。此刻的你,就是草原猎手,就是牧马归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帐篷里传来的深情恋歌,沁人心脾。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竞相争艳。她们以不同的色彩,不同的芳香编织着不同的花语,把这片草原上有关季节的消息带给千家万户。梦境里,我仿佛看见一位古人,正徜徉在美丽的金银滩上,挥毫写下了千古诗篇:“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正是七月的金银滩最好的写照。闭上双眼,感觉灵魂早已逃离了身体,驰骋在无垠的牧场上,成为牧羊人鞭下的民歌,随风飘得很远,很远。静静地,我俯身贴近一种声音:一种明月般轻柔的声音,一种天籁般清澈入骨的声音: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每天看着她迷人的眼睛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这首传唱近六十年的歌曲,让几代中国人如痴如醉。歌中那“遥远的地方”正是如今令无数人神往的金银滩。王洛宾,这个孤独的老人、深情的歌者,与西北民歌结下不解之缘。就是在这片金银滩草原上,与清纯如水的萨耶卓玛偶遇,演绎出一个美丽的传奇故事,使这片疆域魅力四射,生生不息,并载入爱情和音乐的史册,传唱着一代又一代千古佳话。此曲只应天上有,怎奈相识在草原!
看你,只需要一眼;忘记,却用尽了一生!余生的路很短,来不及执手相看,却成了回忆;余生的路很长,每走一步都有心念打成的结。枉自多情的三毛远涉重洋,为这个西部歌王而来,为一段旷世之恋而来,最终将王洛宾的余生走成了思念,走成了绝唱。我在遗落的唇彩里看到彻骨的真诚,看见美丽的精灵应和着万籁的绝响,在蓝天上翱翔。举目远眺,天边的云朵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像羽毛,轻轻地飘浮在空中;像莲花,静静地绽放。此时的天河,好像刻意在为你而弄姿着色:像峰峦,像河川,像雄狮,像奔马。一会跟湖水追逐嬉戏,一会在给湛蓝的湖水笼罩一个轻纱似的梦,真是千姿百态,变化万千。这时的灵魂在白云青崖间游荡,“转朱阁,低绮户”,何似在人间!我仿佛看到最美情郎仓央嘉措背着前世今生的执念怅然从天边走来,走在寥廓草原上,让沾满思念和衷情的诗文流淌在开满格桑花的草原。从此,这里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每一朵野花都拥有了一个温暖的名字,拥它入怀,浅吟低唱,唱成了旷世情歌:
“那一夜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这兴许是金风玉露偶相逢后的酣畅淋漓,却是多么撼动心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以生死相许”;“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他与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一一抒情,一一作别,最后悄然离去,背影镌刻在千古诗文里,眼泪融进高原的忧伤里。多少深情的泪水,滴落在这千古美文里,使这条雪域情路变得短暂又漫长!
这真是一个婆娑世界,如果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难以体会快乐。我想,仓央嘉措留给世人超凡脱俗之美,正在于真爱与残缺共存吧!
远远望去,是被藏族人民称为“蓝色的海洋”的青海湖。湖水一片碧绿,像一块巨大的绿宝石镶嵌在青藏高原上。湖面波光粼粼,时而是比海更深的湛蓝,时而是比草稍浅的嫩绿,天幕好像沉入了湖底,浪花在柔光里跳跃。我想极目找寻一千多年前文成公主毅然甩出的宝镜落在了哪里?在这千万道流光溢彩里,哪一道是日月宝镜的痕迹?或许,她思念的泪水早已淹没了这些痕迹;或许,伟大的使命胜过对故土的思念,文成公主使唐蕃古道变得如此神圣而庄严。或许这只是一个传说,可青海湖宛若一个犹抱琵笆遮面含羞的少女,让人心驰神往,流连忘返!
堪称高原奇观的青海湖西北隅鸟岛,更是让人叹为观止。这块不足一平方公里的神奇疆域里,却栖息着十万多只不同种类的候鸟,被誉为“候鸟的天堂”。每年春天,遮天蔽日的候鸟准时欢聚在这里,有的翱翔在蓝天,与白云共舞;有的栖息于岩石间,听海浪声声;有的悠然在湖面,与湖水嬉戏;有的耳鬓厮磨,传递爱的呓语……它们顺风而起,迎风降落。它们,让这片土地玄妙而热闹。它们是草原的精灵,穿行在人间仙境,在蓝天碧水间奏响一曲又一曲爱的赞歌。我站在车窗前看一树流年充满艰辛坎坷的旅程,如我不再年轻的人生:沧桑而丰富。长短不一的辛苦,在这里悄然落幕,即使风雨再来,可忧虑不再。山坡上建起的家园青青,沐浴在充足的阳光里,成为彩虹的故乡。低头啃草的牛羊,自由飞舞的青鸟,还有牧人不动而飞的心,浑然天成,组成一幅妙不可言的草原风景画。
太阳在这七月的高原临盆,光芒被走出帐篷的小舞女收藏,照得雪域高原银光闪闪,照得牧民冰清玉洁。牧羊姑娘马鞭轻轻,小曲悠扬,放牧着理想,放牧着爱情。不远处,一位健壮俊烁的青年正骑马赶来,将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变成今生的最美相遇:
“我曾在远方把你眺望,我曾在梦乡把你亲近”
“如今依偎在草原的怀抱,就让这约定凝成永恒”……
她彩色的衣裙和纯真笑脸告诉天地:人世间真有很多不期而遇的天机良缘,将“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化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让尘封多年的渴望变为天长地久的完美。
夕阳西下,牛羊归圈,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笼罩在一片扑朔迷离的祥和里。周围的山峰向天边展开白色裙裾,微风吹动七彩的经幡,落日余辉温柔地挥洒在翠绿的草原上,丝丝缕缕,柔柔的、薄薄的,将夜幕下的原野装扮得温馨而浪漫。帐篷内牛粪烧烫一壶壶热情,喝一杯酽酽的奶茶,唱一曲草原恋歌,听归人马蹄嘀嗒。剔透的湖水啊,淹没了梦里的千山万水,天地之间近在咫尺,梦里梦外没有距离。我陶醉在这没有粉饰的质朴圣洁里,陶醉在自小就会唱的牧歌里: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儿唱,一弯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歌声随炊烟飘向天际,引得星月携手行;歌声随霞光落在了湖里,引得湖阔凭鱼跃。这里,无数的牛羊马群为永恒的阑珊守夜,卓玛的笑脸如格桑花一样娇艳,祖先们一生也没有走完的路上,笑声朗朗,花朵正艳。我的心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绿色里,沉浸在这诗情画意的芬芳里。
我在心底小心地奏响缠绵的天籁情歌,让它缭绕在这片神奇的草原上,流淌在这深奥奇妙的湖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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