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年寒冬,母亲整日进山砍柴
以便来年的屋顶上炊烟不绝。
祖父将成捆的柴火堆码在旧屋前,
扎得像省界上的悬崖那般垂直。
第二年的盛夏因洪水长期浸泡
而鼓涨,占据了我原始的海马区,
恐惧是稠密的雨点,战时电报般
急迫,洪水进院后轻易迈过门槛,
母亲将我抱到谷仓的盖板上,
她的膝盖淹没在水里。门前的柴堆
竟整个浮了起来,像纸船飘走。
“它们本当经过膛火的烤问进化
为炊烟,去戍边,给人间温饱。”
后来听人说,柴堆堵在了村尾的
石拱桥下,像个巨大的炸药包。
直到桥头的石狮率先跳下,划出
一道黑色的引线。“内心有波动的
青石才会被选来雕成庇佑的狮子,
石匠在刻狮鬃时要避开闪电的日子
线条才不会被折断。”它从栏杆上
跃下,投身于这污秽的末世,
它一身黄泥,像穿着件破漏的袈裟。
桥另一头的柳树当天也被冲垮,
再也没有吹拂,再也不会有荫翳
织成母亲的披肩。因绝收而被迫
去省界另一边做工的人带来新的传言:
洪峰过境时,新安江异常宽阔的
江面中央曾浮现过一座须臾之塔。
2018.08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