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看落日
草原的落日在马背上
马蹄飞奔,驮着一枚硕大的落日
被高扬的马鞭驱赶着
草原的落日是一匹枣红马
有着未被驯服的野性
火红的鬃毛散作万道霞光
矫健的身影,笼罩着苍茫四野
草原上,牧马人在一曲马头琴里
放牧着奔腾的马群
是谁,在天边抛出了套马杆
把一枚落日牢牢地套住
风吹过旷野
你看到的是野草倒伏
是一只豹隐匿的豹纹,蹲守
又迅疾地窜出。你看到的
是山岳潜形,一棵树隐入丛林
拖住风呼哨的尾巴
你看到,一个蓝白相间的
小木屋,在旷野深处栖居着
风跌跌撞撞,推开木门
像迷路的猎人
找到了歇息的住所
那风,慢慢地止息下来
小木屋侧着身子,安抚草木
月光安抚豹子的睡眠
安抚着旷野的寥阔和孤独
沙尘暴
一群脱缰的野马,呼啸着
卷过努鲁尔虎山系,飞扬起灰色鬃毛
遮天蔽日,笼罩着苍茫四野
桀骜不驯的马群
掀翻草地,卷起漫天沙尘
天马行空,一路嘶鸣越过春的栅栏
犹记敕勒川,阴山下
温顺的马群口衔青草
时隐时现在北朝风吹草低的诗意里
人间草木
越老越粗糙,枯瘦,荒芜
土层之下,埋藏着坚忍的根系
这不露声色的部分
举起草木家族繁茂的一生
草柔顺,懦弱,卑微
看似无骨,却挺起碧草连天
草的疆域,具有扩展无限的可能
斩断草的退路,无异于
草菅人命,是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甘心落草,需要隐忍之心
草的宿命中
暗合了一只只羊。草以羊养命
交出身体里的苦涩和微甜
草在交出生命之前
必有一场大火,把自己点亮
以草为命的人,最后交出了灰烬
给土层下庞大的根系
秋水
这一弯秋水,来自长天吧
一大块天际的蓝,浸泡在水里
它的表情恬淡、平和
岸边苇草,举起霜染的荻花
与远方的蓝遥相呼应
秋水长天,时光微凉
那岸,越走越远,越走越虚无
那水,越走越低,越走越沉默
它一定怀揣着
一面自我观照的镜子
秋风也只是过客吧
它带走荻花,带走水面的微澜
顺便也带走我们心中
断水的刀刃
重阳帖
风清、云淡,大雁的翅膀
从遥远的北方捎来寒意
天和地,又各自向后退让了一分
菊花袖里吞金,练习隐忍术
它的香阵、江山、美人
它的黄金甲,被秋风一点,就破了
不如相约登高,寻访东篱、南山
那里的重阳收藏了人间的
落叶和烟火,可以轻轻地安放
内心的峰峦
秋天的雁阵
我看到一片片叶子挣脱树枝
飞向高远的天空。这白云之上的精灵
充盈着殷红的血脉,高高托起
飞翔的翅膀
多么辽阔的风景!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卸掉一切负荷,只留下坚韧的骨头
让白云中飞翔的梦想,一路向南
把大写的“人”字写在天空
是否与我们有某种关联?当大雁掠过头顶
我们却不能飞翔。是不是太多的诱惑
让翅膀蜕变成贪婪的手,使我们
丧失了飞翔的本领
而只能站立成一棵树,在瑟瑟秋风中
仰起沉重的头颅,让渐行渐远的
雁阵,把我们疲惫的视线
一次次擦亮
重阳登高记
山不在高,有菊花相伴就好
林间小径是谁设下的伏笔
山间野菊,通晓隐逸的修辞学
紫椴、藤萝、山榆、香樟也在登山
相扶绕过荆棘、沟壑、峭壁
一溪瀑布进退维谷,充满隐喻
几株岩柏用飞翔的姿势
在悬崖构建风景,布置悬念
登临高处时,有人早已抵达了
并与下山的路达成和解
重阳对坐南山,相看两不厌
点数来时的菊花,又少了三两枝
观鹤
一只鹤在湖面滑翔、降落
宁静的湖面开始荡漾
湖水捧出一束光,一只白鹤
让岸边的人驻足,凝神
心内泛起微澜。它在水中漫步
修长的白羽时而打开
时而合上,就像对折一本时光之书
有时它单脚独立
让湖面陷入一种对峙和平衡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你因为与白鹤长久对视
而陷入一种物我两忘的状态
让身体慢慢变轻
内心,已静如止水
落木无声
不要惊醒树下的牧羊人
不要一丝风吹草动
这静美的时光,短暂的幸福
就退还那一池秋水吧
退还天空那几朵漫步的绵羊
让秋叶在树梢再停留一会儿
让那抹叶脉里的黄
再加深一些,温暖一些
树下酣睡的牧羊人
就让他的梦,再长一些吧
总会有一朵绵羊被风领走
总会有一片片叶子
静静地落下来,这无声的告别
就让它轻些、再轻些
划过牧羊人梦中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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