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墟（长诗）

1.
祭歌，如锋利的风
刺开黑色的绝望，不要再哭泣了
从衰老的誓言中穿过
已无法触摸到失传的坐标
灿烂的凝视，不再炫目
那光芒里，有狩猎者的荣耀

太阳颤栗，坠落
燃烧了最后一丝气节
彻照远方的善与恶
身体里的月，一同熄灭
巨大的废墟，宇宙的深处
有柔软的弦拨动，胜过神秘的斧头
再一次开天辟地，失重的记忆
断了。有一个黑洞需要缝补

剪断苦难的根须，入睡
数一数，有几个太阳
埋葬在这里，抢夺一枚舍利
如岁月的眼珠，饲于秃鹫
历史的灰烬，连绵成丘
有经年的春光窖藏
醉了，英雄冢上豪气如涌

不知茁壮的杀意，有谁来渡
沙场终究要荒芜，留下号角的遗骨
播下一些灵长类的物种
收割暮春的血脉，徒增阳光的幻觉
灰烬膨胀，以王者之名重生

那是太阳，最孤独的光明
汹涌的秘密，装上大船
拉纤到须弥山
沸腾的黎明
由近及远

2.
太阳升起，如喷涌的诗意
擎起大唐的旗帜，飞奔的烈马
踏破璀璨的沧桑
不使勇猛的歌声冷却
有跌宕的火焰可以标榜
倾国倾城的图腾，站立如铁

升腾，升腾，咆哮
光明的宰辅，捎来一段歌谣
放逐的坟场里，接受祭祀。巫师
收集着哭泣的脸谱
盘踞于繁华里的梦想
修葺摇曳的茅屋
复活黑色的雕像，赞歌响起

唤醒沉睡的哀伤，绰约的烽火
滔滔如殇。刀锋刺入桨声灯影
江南佳丽，有才情发光
华丽的春游图，孤苦生痂
太阳火，煎了一碗毒药
哀伤和凄婉，是药引
少女的芳唇，吻别风霜

太阳神啊，祭起你的法杖
毁灭的，获得新生
失去的，因之复得
破碎的，因之还原
雪白的魂魄，孤寂的舞者
谁能参透生死，抗压的风骨
呈现最初的尊严
如蛙鸣，虔诚地为果蔬灌浆
被自己感动着

太阳火，烧制
藤蔓上的兵马俑
追逐花瓣里的曙光
火凤凰飞起，需要一次点燃
火山沉默，遗漏反应堆里的引信
爆发，千万年后
太阳冢，藏于雪域

3.
撕开黑色的缝隙，看到太阳的坟茔
隐隐作痛，麦粒之上的思绪纷乱
作歌，哀叹炽烈的火焰成泥
祭祀，蝴蝶翅膀上托起葬礼
死亡，宇宙中最精确的公式
计算它的，并非感情和逻辑
任凭，闪耀如永恒
也逃不脱法则和宿命

热情凝固，假设世间有天堂
我祈祷，衰败的枯树逢春
哪怕有十万里的黑暗，也无法阻挡
我追寻光明。空虚，疲倦，衰败，死亡
都是太阳，核聚变的回声
从银河系，啄木鸟啄出荒诞的害虫
满卷的春光收起，砂石上打磨粗砾的痛
忧郁的能量，已经枯竭
祭坛下匍匐着，都是渴望得到神启的人

山雨欲来，狂风吹散了青铜鼎里的预言
热望藏于海市蜃楼
如月光编织的陷井，时间写下谶语
那是虎符淬炼的元素，不用推理
也可以掌控这一方，太阳神兵
征战，为一场豪华的梦，拉开序幕

瞭望英雄冢，以太阳之子之名
铁与血联手，裂变芬芳
却不能使废墟中的烛火动摇
大劫之后，镜子里的惆怅陷入
沉睡。破碎的光抖掉皮囊
呼唤暗夜里的头牌
演算爱的份量

忌日排在千万年以后
谁能记起
火的王，陨落
以雷霆作歌
以暴风雨作泪
以刀剑作祭文
埋葬，太阳的国度

4.
辽阔之世不需要歌颂，箴言洁白如雪
以太阳火为战鼓，锈迹斑斑的恐惧
两条河流厮杀，浩浩荡荡
过去，现在，如镀金的奥秘
以白骨打造的王冠，沉重如山
呼啸生长的光芒，穿过空虚的躯壳
与朝圣的闪电对撞，悔恨碎了一地

太阳冢，绝密的深邃
是道场，也是战场
刀剑纵横，将遗忘的孤独斩落
寂寥的弓弦折断，有漂浮的嘱托打坐
怀念喷薄，不可亵渎的清澈
一丝黎明，便将满天星斗收走

目光冰冻得坍缩，做一枚佛珠
安抚人心的漩涡，飞翔如絮
苍穹，给巫师带路的暴风雪
前路，沉沦如死亡的星团
太阳火，堕入雪国
幽怨，融化成一片汪洋
雪人，在无数个沧桑之后
终于被度化，身披袈裟
以烟雨敲打，佳人的窗

废墟里，燃起人间的烟火
温暖的风，占有这一刻的浪漫
浮夸的光芒，塞满春天的驿站
炎炎的烈日，终将沙场煮沸
尸骨堆成须弥山
太阳神殿，埋下泥土里的咒语
隔绝了，暴虐的旨意
如潋滟的心事
柔软到地老天荒

腐朽的太阳，如老迈的谎言
等到贫瘠爆炸，盘踞于心中的躁动
一切繁茂都在诡秘里塑造
太阳墟，黑夜的残骸
如叛逆的阴谋
陨于经卷中

5.
天色灰青，粗壮的竹简
从悲欢中跌落
连同太阳火，一起焚烧
火热的心和颓废的词章
钉进大地。笨拙的佳期燃烧
废弃的意志，仍然发光
衣袍绣满太阳，如无花的果
白白浪费了一个春天

满山都种着儒生，有希冀在经纶里重生
身披霞帔，从典籍中提炼圭臬
如太阳铸造的龙，火焰就是澎湃的鳞片
所过之处，有未来的威严闪耀
仿佛，一柄被诅咒的王剑
封印了时光的痛

火山喷涌，梦想与太阳相接
洪荒的荣耀，黑天鹅驼着
飞过月亮的城，一面由锦瑟策划的镜子
盛着太阳光，如囚笼的兽
家事、国事、天下事，窥伺天机的眼眸
宰割天下的策士，挥动太阳的鞭
抽打误入歧途的光和热
一册隐士主导的宣言书

黑暗锻造的法器，压得向日葵低头
以烈火和真理告示
太阳裂变的刀剑，藏于人心的鸿沟
于是，听到角斗士的呐喊
以血肉和钢铁镌刻的檄文
星辰飞溅，这是反抗卑微的日子
太阳国，以苍白的爪牙屠杀
信仰的火，如挂钟之上的沉默
撕碎，逝去的节拍

未来的花，尘世的喧嚣，葳蕤如春
穿过太阳的城，无法触碰的犁
翻找温柔的胴体，馈赠爱情的秘密
从青衫上移除，是时光的悲悯
在光明的国度，与太阳合体
相熔，如虚无溶入梦

6.
太阳晕染的经书，如恬静的死亡
不带一点悲欢
废墟里的膜拜，忽明忽暗
燃烧的强度，所有的洞察
都很荒诞，白天和黑夜
参悟的玄机，存于一片洁羽
抑或蜂群的吟唱
新生的尘埃，是尘埃的妆台
谁来超度，光明的毒
来世才能推动，透彻的风车

即使在云霄，成为太阳和月亮的媒
我祈祷，菩提花开
每人一朵，从此锁住春风的逍遥
独坐西窗，默念梵咒
也无法排遣，桃花瓣上的孤独
谁能洞悉，真言中的宝藏
以太阳为钥，打开因缘的锁
使得太阳墟的臣民
和篡改过的法典，都得到解脱
那光，就落在莲花上
通明和彻悟，都是幻觉
太阳火，燃尽了世间的禅
谁能成佛

如怨如泣的篝火，都是渡劫的魔
痛苦，快乐和湮灭的野心
放入经殿里存着
如黄金的莲座，拂断痴迷和热烈
沉默如铁，宇宙中的黑暗为笼
囚住太阳，如绞索扼杀愤怒的波澜
用千金不换的真心，行到彼岸
为光明的承诺，传下衣钵
以太阳光扯下的琴弦
弹奏的刀锋，削斫美色
太阳妊娠，又生殖了一个太阳
谁能有幸，成为它的父
太阳王的太上皇

那是太阳的帝王，倒下的太阳墟
醉得如同一艘海盗船，颠簸不堪
仿佛疯狂的棋士，精于计算
是非，轮回，天机
落于史诗造就的太阳冢
梵音如歌

7.
太阳墟，华丽的灰烬
有道子停留于时光的尽头
怒放的鲜花，串起一个个符箓
隆重地陶醉，天机弹奏的声音
打坐，祈福，采药
太阳王，做一个有道德者的本份
一寸一寸地丈量，黑暗的废墟
葡萄藤上悬挂着，绝望的心机

心怀旖旎的情话
做春天的高士，用明心叩问天意
清欢和尘世的距离，能否用蛛网连起
恬淡，虚无，如灵犀之上的花朵
哪怕衰败，也有微妙纵容的幸福

太阳火嫉妒，以烟霞作解
燃尽霹雳作茧的道法，高卧昆仑之巅
拍打炽烈的羽，无法韬光
修成百花仙，用一生走完芬芳的行程
从蓬莱洲到广寒宫，梦中折射的光线
缠绕的是离愁，粘稠的寂寥
沽一壶红尘意，摇晃的哀伤
放下玫瑰和毒药，独坐仙乡

太阳的碎片，进化的药石和谦卑
如无为的风
被卷入一场向雪白致敬的修行
错过了花期，终是咫尺天涯的繁华
与过期的星光一起，埋入太阳墟

还有一些铿锵作药引的偏方
游刃于斑斓的妄念，像一片倒立的帆
留下颓废的甜蜜
以填充炊烟和神祇的时空
太阳光投射的角落，有快乐被加热
无法复制，造化的荣枯
一道玄之又玄的裂缝
足以为众生灌顶
如同从石碑上拓下的祭文
承载着生生世世的乐与痛

谁能以太阳王的意志，颁布法命
使春风消融隔阂
使绿荫泽被百世
使秋实倾尽慷慨
使冰雪不冻赤脚之人
一切安好，如命运的轮
转到盛世

8.
太阳墟，堆积成寒武纪
文明的支点
爆发晶莹的肉体
如澎湃的星辰被蒸煮
光荣的褶皱里，有炎热的剑谱演进
张扬的锋利，斩下宇宙的触手
如同风化的寂寞，封进鹅卵石
那零落的光，落于沉默的指尖
楔入的誓言，仍然熠熠生辉

不要再打磨，那神器
太阳王的玉玺，可战胜一切反作用力
一座又一座，鼎盛的山梁站起
那是彼岸花开的声音
携带的秘密，足以改写奥陶纪的基因
如同欲望被灭绝，寄生于太阳上的蛾

傲慢挤压的火山堆，直到冷却
也没有骗得去，一滴风的眼泪
深不可测的幽黑，都化作为悲欢的磁场
抚慰怯懦的疲倦，沙狐啃噬的月光
从志留纪里，解构一些晦涩的词
为太阳掘墓，作残暴的化石
耕耘汹涌的梦想，留下种子
利用惯性，延续匆忙的激情

泥盆纪跳跃的高度，始于太极
阴阳鱼缠绕，挥霍了隐士漂浮的梦
一路向西，直到寂寞的祭塔
女巫躲在风铃里哭泣
穿过弯曲的岩层，一只飞舞的蝶
拥彩云入怀，琴弦上的火
弹入玫瑰丛

废弃的理想，追随凉薄的影
融进石炭纪，燃烧的溶洞
锁住地火，膜拜黎明的光
暴风眼里，匿名的韶华碎成萤火
摇摆黑暗里的挽歌
为剥离落魄的蛹
焚香祭奠

太阳的山，熔入千百世的沧桑
奔放的香火，信仰打开落日的枷锁
羁绊和忧伤，顺从二叠纪的意
狭小的地槽里，挤满欲望的蛊
以虚妄为食，染指太阳的残尸
垂涎春风的羽
折叠黄花枯瘦的迟钝
太阳火，孤独成山
炽热的预言
刺穿轮回的环

9.
太阳的眼泪，流下的铜
一条长河，蜿蜒的风骨
母亲的呼唤，呜咽
如悠远的长调落在麦穗上
眼看着，金黄的乡愁撒落
桃花铺就的渡口，摆渡的白天鹅
抖落青山的剪影
泛黄如伤疤的长河，拾起太阳的灰烬
栽培灯花，涅槃
如为神祇助产

太阳熔化，一条长江
怦然心动的蝉翼，扇动馥郁的星宿
点点光芒，如石碑上刻着的绝唱
炊烟侵蚀柔软的梦
如陀螺之上的誓言
旋转到，古窑里的火焰熄灭
刚出世的青瓷
便架到狂热的目光中审判
炼狱的风尘，涂满坚硬的颜色
仿佛雪豹的利爪
一次完美的猎杀
便是惊心动魄的炫耀
太阳灰，遍布石器时代的神道
荣耀的流域，是地狱的火
淹没春天预谋的国

头盖骨的化石，逃离梦的遗址
连同失算的海盗船打翻
遥望月光直系的岛屿
今夜与大海同眠
爱的密度再大一些
便能将身体浮于这片死海

太阳墟，有暖流伫立
搭载季风的羽
穿越死神统治的瞬间
弹奏冰川之上的琴弦
有音符的遗骸冻结
飘渺的心事凝固，如碎裂的人格
倾洒黑暗里的羞耻

太阳墟，漂浮着不朽的祭文
以海神的舞蹈，送别自由的幻想
以鲸落之后的吟唱，凝聚大洋的绚烂
以风暴潮的沸腾，泼洒夏夜的蛙鸣

太阳墟，一杯苍凉的老酒
紧握炽热的灵魂
缄默的君王啊，你擒住了门徒的心
以众生之名，祈祷
让盛世永恒

2020-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