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桌子》

暗红的油漆已经脱落
裸露的木纹沉默着
深藏久远的光阴
我轻抚木纹
像抚摸生命中
最明亮的光轮最幽深的沟壑

我曾不偏不倚
手指用力在桌上弹着
鹰的歌声蚁的低泣
艳阳或乌云
吞下和风北风

昭昭，灰灰
终究日月如梭飞逝

搬家了
我把桌子挪到地下室
盖上华丽的桌布
像存放久远的往事
并且宣布
瞧，我过去的生活多么华丽

《沙发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钟爱的沙发
陪伴我的短裙长裙
曲卷的发饰飞扬的瀑布
有神的目光散乱的眼神
一只白鸽的舞蹈
一只蚯蚓的低泣

此刻我在沙发里打坐
目光伸向窗外，想一片云
独自流浪的时候
是风戳破了云的意志
还是云看穿了风的计谋
只差一程了，云游移着
辽远的情节残片闪过
我曾像绵羊像鹰隼
更像一只古老的陶罐
走不出远古的习气
一声叹息中
我摇了摇自己
沙发也摇了摇自己
原谅了我的所谓打坐

我亲切地抚摸沙发
在这荒凉的人世
沙发是我最好的朋友
它知道我的秘密
我知道它的秘密
我们从不向别人告密


《疼爱单薄成纸》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我便被推到人世
据说襁褓像在皇宫
后来如锦缎似抹布
如猫似狸
全凭途中的风景左右

我的形象因此
超出了父母的设定
父母对我歉意浓浓疼爱有加
冬天多给一条挡寒的围巾
夏天多给一条纳凉的裙子
帮我消解内心的陡峭

父母驾鹤西去
宝贝变成草叶
疼爱单薄成纸
一只麋鹿左顾右盼
风雨凄凄艳阳滞滞

————有人疼爱我呢
我常常捏着鼻子对荆棘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