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蛎

我在想象中再一次靠近你
隔着木桌子
视线不离开你的面孔
隔着太长的日子
重新分辨哪一些特征是你所固有的
哪一些，是你经历的生活
和岁月强加给你的
我也暂时放掉外壳
牡蛎不是石头
它在幽闭的空间里
柔软一如天生
潮湿并且蠕动

2020.5.21

合欢花的花期只有一天 

合欢花美得难以置信
我该如何向你描述——
一簇簇火焰在枝头燃烧
一把一把火柴那种烧
那些掉落的
掉落但不熄灭
正在落的呢
落在我的身上、头发上
你看吧，是不融化的雪

向你说合欢花
不说昨夜的梦
向你说火焰说雪
不说，不说

刺槐、青蕨都缓缓退后
转眼，合欢花霸占我的天空
我说
“合欢花这时最盛”

2020.5.28（5.31改）


正直的情侣 

她用手指
掐着火柴头一根根
拉出
外面天色清灰
或有小雨
她牵上狗，而他
带着孩子
在楼下碰头
雨始终不落下来
他们一起抬头
氤氲的云雾布满天空
天色向晚
他们该各自，回去做饭

2020.5.26

水龙头

水龙头打开了又关上
关上以后嘴唇干涸
水在地下的管道里走
我在一个人的走廊
长着淡黄尖喙的黑鸟扑棱
到窗口
初夏的绿色波涛来了
我关上窗户
隔着玻璃看
黑鸟飞走
初夏转瞬即逝
就像去年一样

2020.4.27

河 

马达声渐渐过去
船尾的波浪
犁开长长的沟
仍敞开着
河面原本是完好的
且平静

2020.1.5

光年 

天狼星距离地球8.2光年
我们看见的天狼星
是它8.2年前的映像

天狼星和我
是因为我感知的局限
而成就的相遇

2020.5.6


爱情 

我们长到16岁
总是梦见他
睡眠很短
醒着也犯晕

我们在车站碰见
他叫我的名字
不叫姓
他瞥向我的那一眼
停留在我的胸部
那天下的是暴雨
我觉得雨下得够大的
又觉得
雨还不够大

2020.4.1

创可贴已经撕去

睡醒之后
终于可以告诉一个人
“昨晚梦见你了”
重新穿上高跟鞋
创可贴已经撕去
脚的小拇指侧边
是最新长好的皮肉
尖细的跟踩在地板上
发出清脆的
哒哒哒的声音

2020.4.30

樱花和雪

那年3月，我特地赶到武大
去看樱花
那年的3月正在下雪
我们一起站在楼顶
看着雪花落在樱花丛里
雪，很快会停
樱花会落
我们会离开
不属于我们的武大
我们手拉着手走在校园的树丛里
碰到一个女生就问
她就答说
前面，还有更大的樱花树

2020.3.24

“孤独的狼”

他的网名叫“孤独的狼”
她相信
他确实是孤独的
在移动网络还没有出现的时代
他总是在线
她也相信
他确实是狼
她刚好需要一匹
闯入她清晨醒来的
带着露珠的荒原

2020.1.2

发给谁

突然肚子疼
没到需要去急诊的地步
我该把疼痛的消息发给谁

做热瑜伽
穿紧身衣的我还挺好看
没到惊为天人的地步
我该把自拍的照片发给谁

2017.2.21

悬崖

戒指还放在
戒指盒里
有时候你的身体
礼节性放入我的身体里
更深处的幽暗
无力掏取
清晨不去观望对方
夜晚摆正你的脸
在我旁边的位置
你的一天走过了太多地方
包括一些不为我所知的
你的夜晚和我的夜晚叠合不齐
一段悬崖横亘在我们之间
一段悬崖引诱我们跳下去

2018.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