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紧握着架子车辕,
双手在冷风中干枯如柴,青筋暴显;
畔绳套在他肩上,勒得直直紧紧。
车上躺着一碳氨袋子收拾干净的麦子,
那是要置办的年货和我们过年的新衣服。
我搭在车桄上的小手根本就没用劲,
对因为两分钱没谈拢而告吹的交易耿耿于怀。
腊月二十六的年关,寒冷;
从北到南的年集上,人来人往。
呼吸里尽是鞭炮炸响后火药的香气,
脑子里尽是跨红马挺银枪《杨家将》的英姿。
双扇门上镶着的深色玻璃,
照见了父亲拉扯着我把小身子斜成45度纠缠他的影子。
在老旧的永寿中街新华书店门口,
父亲叉开手在我被厚厚棉裤温暖保护着的屁股上使劲扇了两巴掌。
一点也不疼。
我哭了。父亲沉默了。
书城如海,华灯若虹;
低矮简易的玻璃柜早都变成高大华丽的架柜,
而封皮鲜艳线条鲜明的连环画小人书却销声匿迹了。
每一岁过年,腊月二十六,上午,
都会站在几十年来未变地址的新华店门口,沉默许久。
我想说:爸,
那印着蓝底白花的散炮和长发飘飘挥剑横掌的《巴陵女侠》,
我再也不缠着你要了。
有说:孝子论心不论事,论事世上无孝子。
又说: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照顾。
言之有理。
可是,好自私啊!
可是,怎么办呢?
谁不明白守护是最长情的告白?
谁不知道陪伴是最质朴的孝顺?
谁不懂得这世上的大道理?
谁又能逃褪套在自己人事上那无形的责任的箍?
父亲节,
一个鞭笞灵魂的日子。
是一腔舒释不了的无奈和惆怅,
是满心说不出口的抱歉和愧疚,
是一通问候未变于往昔的电话,
是转到他人微信里
再换成现钱托送到你手里的几张纸钞……
父亲节,
一个远行平庸男人倍感孤单的日子。
我已完全长大,
而您,彻底老了……
“爸,按时吃饭,不要操心,看护好自己……”
父亲节,
愿天下所有父亲健康,长寿!
6月21写于父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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