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送寒衣…
今夜,脚瘦步短。
踌躇的心,蹒跚着脚步。
被什么召唤,又被什么牵绊,
今夜,寒衣节。
果然,戈壁风慢,
凄凄切切中压抑着呜咽;
果然,高塔灯昏,
幽幽隐隐里摇曳着悲伤。
北斗伸开手掌,
想摘下北极照亮路途。
宇宙干净的无情无意,
干渴极了的天空聚集不了能渗出眼泪的愁云,
释放不出惆怅,
滋润不了干涸。
只有空空的悲伤,
逐渐的,变的,浓浓。
十月一,
北风吹,
隆冬至,
送寒衣。
可是,这一个十月一夜,
我没能找到冥币黄表;
这一个送寒时间,
没有夹絮着雪白棉花的粗黄烧纸,
没有祭奠,没有跪拜,也没有瞌头,
没有火柴的火苗点燃火纸的火焰。
那个世界一定没有饥饿,寒冷和灾难,
一定没有逃荒,讨饭和骨肉分离;
那个世界,一定没有夏天山一样的麦捆和秋天针一样的豆荚,
一定没有胳膊疼腿疼,肺积水和风湿心脏,
也一定没有哭泣!没有眼泪!
那个世界,
一定芬芳的没有人间的苦难…
你遥远的孤坟,今夜,
也没有渴望中儿女送去的温暖。
曾经,你在那,
我的家就在那;
如今,坟在那,
我的根就在那!
你活着的双脚能翻越蜀道天险和秦岭阻拦,
你升天的魂灵就一定能上穷碧落下尽人间。
今夜,梦中,
你一定会来。
久远!?
时空阻碍不了思念。
我在哪,你就在哪。
你身上的那截肋骨那团血肉,
还裏着血红的心脏在跳跃着。
那跳动的心脏中藏着的浓浓的思念纠缠着你,
陪我走过大江南北,
你无尽的牵挂背负着我,
引我游遍梦里梦外。
东莞的鹤田厦,
增城的沙庄街,
定边的盐碱地,
富县的野沟川,
你不是都来过吗?
今夜,这样的戈壁滩,
你怎能不来??
今夜,我们一家人,
被生死离别分隔在两个世界四个空间。
活人的空间里有科技沟通,
连接生死的隔界中,唯梦啊!
我冲了一杯清茶,
是我上工带水的杯子;
又剥了两颗桔子,还有饼干,
放上我床前的小桌。
为此,我吃了两天萝卜的白和青菜的绿,
我知,你烧香拨火的手和心是圣洁的。
可是,没有香烛,没有牌位。
没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五年过去了,
死别的痛,
已经不再是血淋淋新鲜尖锐的疼。
往事,
就像藏在口唇深处的溃疡,
碰一碰都疼,
却总要尝试着轻咬,一下,再一下,
我要感受你曾经受过的苦难和悲凉。
不要对我说,
人要向前看。
这个长夜的失眠中,
我一定能听见------
粗老的扫帚划过土路两侧的草渠的声音,
也一定能看见------
你一笼一笼往窑里背柴的身影。
睡梦中被风箱匀称的节奏唤醒,
被窝里伸出的小脑袋,
一定又能看见你被灶膛里的火光映红的脸庞……
还有,你在煤油灯下,低着头,
用火,把棒棒油烧熔,
一滴一滴,滴入手脚皴裂的血缝时忍受疼痛的沉默……
还有,许多,
那一幅幅定格,一幕幕画面,
那一系列的,慢镜头……
今夜戈壁梳心声,
深愧矮岗与短松。
久意未达人足远,
空悲坟草淡与浓。
千里匆匆挚远梦,
不畏晨寒不恨凶。
熬住菊梅花尽落,
待迎春雨与夏虹。
妈,妈-----
我假装把哀思装进瓶子,
又假装把瓶子扔进大海…
妈!妈!!
它能飘流到你的天堂吗?
十月一,送寒衣,
一人一夜怅空悲。
人已去,物亦非,
生死两隔,相思成灰。
亏,亏,亏。
命如草,去亦好,
一生福乐何其少。
终罪难,遗恨憾,
满腹苦心,愿托行雁。
欠,欠,欠。
魂归来兮,
哀我何悲?
渺渺生死,
再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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