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姑妈

月亮是记忆中的脸庞
如今的姑妈，容颜已经枯萎
她干涩的眼睛望着我
半天才认出来
颤巍巍的手拉着我的手
不肯松开
好像一松开我就会溜走

姑妈晚景凄凉，居住的老屋
东边墙壁上裂开了一道缝
让我想到闪电撕裂的天空
屋里阴暗，空气发霉
家具上都长起了一层污垢
我进屋时，姑妈正坐在竹椅上
孤独让她的容颜凝固成了蜡像
她一定在心中放映往事

老毛病更严重了
什么活也干不了
你表哥他们，一年也难得
回来一次
说着，姑妈撩起围裙擦拭眼角
门外，雨水从屋檐滴落下来

姑妈站起身，去给我做饭
洗过菜的水又用来洗碗
我帮她挑了两担水
又劈了几捆柴，堆在灶前
一碗面条端上桌面
我把埋在碗底的三个鸡蛋
拨到一只空碗里，并与姑妈
推来推去

临走时，我塞给姑妈500块钱
她说我在外打工也不容易
姑妈拄一根棍子，佝偻着腰
头抬得有些吃力
好像只是向天空望了望
她一直送我到村口，要我
一路走好
我走出去很远了，回头
姑妈还站在村口，目送我
久久不肯 离去


捉迷藏  

“叔叔，你闭上眼睛
等我藏好了，再睁开
不许偷看”，小孩说 

等我睁开眼睛，小孩不知去向
我四处搜寻，忽然从一堆稻草后传来吃吃的笑声
月光中，露出了衣服的一角
我假装没看见，把快乐给她
当我走过，小孩从稻草堆后
跑出来：“你输了”
打谷场上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就像不远处的溪流发光的水声


秋天深了

庄家已收割，土地裸露而空旷
好像一个人卸下了身上的包袱
而一身轻松
漫山遍野___季节将一幅
鲜明的水彩画
撤换成了淡淡的铅笔画
光秃的树枝，用简明的线条
勾画出了深秋的意境
天空高远、明净，没有一缕云彩
多余的都被风吹走了
我坐在村后的山坡上晒太阳
心中也是一片干净的天空
 

父亲去世后，老屋也倒塌了

父亲去世后，没过几年
空置的老屋也倒塌了
只留下生活的碎片和痕迹 

废墟是村庄的一道伤口
逐渐被时间治愈
成了草木和昆虫的家园

废墟上长出的草木
肯定是以往事和亲情为养分
不然，何以如此茂盛
如同我心中疯长的乡愁 

往后我会回来得少，离村庄
就越来越远
我惘然地转身要走
被一根绿色的荆棘扯住了裤脚


田地荒芜

年轻人都进城打工
田地大面积荒芜
荒草离离
就像我曾经失意时
因虚度光阴
而疯长的心情


回家那天晚上  

山村的夜很静
静得能听见月光的脚步声
它蹑手蹑脚来到床前
给了我一片光明
有时月亮顽皮地躲进云层
将我置于黑夜深处
但很快又跑了出来，仿佛怕我
忍受不了漫长的黑暗
它的光静静地燃烧
并点燃了我体内的心事
我辗转难眠，直至凌晨两点
身体才渐渐暗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
猫头鹰的叫声，一开始是大人
压抑的哭：咕——，咕——
逐渐快成了婴儿咯咯的笑
我被惊醒
月光也不知何时走了
很快，晨光在窗外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