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倦了飞鸟和鱼相爱的童话,
看遍了明月阴晴圆缺的惯常。
所以究竟得有多么天真,才会觉得流年会为自己一人停驻?
被一朵鲜花芬芳了春天的大地,一定意识不到自己的荒芜。
天在落雨,雪在消融,歌声渐行渐远。
天使的翅羽划破了我的眼球。是血……
一片赤红的天空下,我站在行刑队中央,呼救着,无人应答。
开始于七年前的陈年旧事,伴随着垃圾桶里的巧克力与最深的梦魇卷土重来。
操场雨后的积水干涸了,
毛线背心再也穿不下了,
物理必修二上被铅垂线贯穿的那颗土豆,也随着一人高的试卷与习题册,葬身于碎纸机或下水道里了。
足球节上的那一脚球终究还是进不了洞……
告诉我,怎样才能忘记他们?
忘记那永远拉不满的窗帘,
忘记那多出来一间的储物室,
忘记那三株盆栽和它们的好朋友尤克里里……
忘记我青春的全部岁月,
忘记那个静静等待着花谢花开而不去想着浇水施肥的——自己?
你们都沉默着,假惺惺地同情我,
一回过神来就转头朝不同的方向跑去,
用自己辉煌的背影回答我——
大千世界灿烂得像一滩腐败的奶酪,而趋之若鹜的我们,不过只是狂热而可悲的蛆虫。
尤克里里最终会梦到自己与《小幸运》手拉手吗?
一个明确的回答太昂贵,不够用一滴泪水来交换。
在愿用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的年纪,
成长大概本不必刺穿心脏。
如果真的要审判一个触不到月亮的卡利古拉,
那也请喊上长眠于冰下的红蜻蜓
与一年一度送往维也纳的白玫瑰,
她们知道我最柔软的东西藏在一堵厚厚的围墙里
——那是我颤抖的心。
一切外来的伤害都无法把它摧毁,
一切诱惑的言语都不能将我触动,
唯独一剪纤细的倩影,可以充当它的钥匙,
将那扇沉睡了太久以致遗忘了为何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
终于,我同你在某个冬日的清晨不期而遇。
你迈着闲庭信步,一袭翡色罗裙在微风中飘舞。
我揪住了前襟,紧蹙着双眉奢求你的短暂一瞥。
来吧,告诉我等待了四年的答案吧!
只消你的一个字,就能让整片围墙轰然倒塌。
我困惑着、希望着、挣扎着、恳求着。
“逃避现实”以“青春岁月”为宿主,幻化成你的模样。
你不过是幻影,一面要被我亲手打破的镜子,
而我却痴痴地站在前面,呢喃着、自言自语……
唯独这次,面具怎么也戴不上,
我蓦然发现,四年前的自己,
缺少了除去自己以外的参考系,
已陌生得如同遥远的夏日里可乐中漂浮的一块冰。
我只好将这张许久未变却面目全非的脸朝向你,
不再逃避自己的过去、
不再怀着伪装成勇气的自卑、
不再因身后的另一个世界在催促着而仅仅礼貌性地寒暄一句:“好久不见。”
你最后的微笑在回忆的深潭里随着水波摇颤。
“请用一句话终结我的梦吧。”我说。
红蜻蜓不会在冰消雪融之后苏醒,
白玫瑰不会在已死之人手里送达。
一往无前的时间拖着滞重的步伐,
轻盈地踩碎一个个幻想,
不知道回头为何物——就像此刻的你一样。
我抬起头,望着闪耀的阳光和面孔若隐若现的你。
“我只希望回到七年前的盛夏,和你们重逢。”
永远不会说出的这句话被我再次咽下喉头,
星星点点的沉默持续着,化作你周身跃动的光点。
你没有作答,就像四年前的夏天一样。
答案藏匿在两座花坛间的阴影里,
融化在杯底浅浅的大梦中,
被寒暄、胆怯与落荒而逃无情地甩在了身后。
不住吹拂的时间之风模糊了你的五官,
不会向我伸出的手里握着一枝红蔷薇
——你自己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放弃了等待,你也不再驻足。
彼此的默契换来的是最后的两手空空。
在最后的冬日里,在我青春开始的十二月,
六年、流年,一切究竟还是无疾而终。
没有悲伤和欢乐、没有子弹与鲜花,
你缓缓走进名为“未来”的阳光里,
一次也没有回头,像个彩虹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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